从奥诺雷发现遗嘱的时刻开始,他就和加迪尔陷入了一种在军事术语上称作“威慑平衡”的僵持状态,奥诺雷没有说自己看见了什么,他状若无事地催加迪尔吃饭吃药;加迪尔猜到他看见了那份文书,但又不能确认,也只好忍着不主动暴露自己的意图。最终的获益者只有普瓦提埃家的厨师长玛丽亚,这几天她随便做点什么,只要不太油腻,加迪尔都会老老实实吃下去,老太太十分满意。
接下来几天大家意外地忙了起来,一场冰雹把前后花园打得七零八落,紧接着又是奇怪的夜间大风,几间房的玻璃窗被风卷来的硬物砸出裂纹。作为家里的主人,加迪尔终于有点正事可做,指挥着十几口子人收拾善后,奥诺雷当然乐于让他转移注意力,所以自己反而每天早出晚归,回来以后轻松地说说今天在议会或部里又发生了什么离谱事件。
“今天法庭对里维埃尔侯爵第五次审讯,没什么新的进展,不过看得出来他受了拷打,左臂恐怕骨折了。你知道我不赞同这种事,这些狱卒简直就是屠夫,法官也没好到哪去,都是一群该被钉在十字轮上的货色。里维埃尔自己也不机灵,这都能被抓住。难怪,他总是跟在阿图瓦身边,大概早就被传染了蠢。”奥诺雷毫无顾忌地在晚餐桌上这么说,听的人点点头,鼓励得他继续开始说细节。
“快结束时有个检察官提了一项物证,用来指控他受命潜入巴黎,联系保王党。我觉得这个检察官极其无聊,这还用物证吗?哪怕庭长拿这个问题直接问里维埃尔,他自己都会承认的,而且会摆出很骄傲的架势来承认。不过这个物证是阿图瓦的一幅微型画像,里维埃尔看见以后,就要求把物证拿近些,庭长倒是同意了,然后他吻了画像,态度像在吻圣像一样,而且再也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加迪尔原本在慢慢吃着自己那份燕麦粥,听完新闻以后他放下汤匙,不疾不徐地评价:“如果他把忠诚的力度用在教阿图瓦怎么砍树上,可能对所有人都更好些。”奥诺雷听得想笑,但是克制住了,为了给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做铺垫,他转了个话题,问家里的修复进度。
“只差花园里的石子路面了,瓦尔说明天会有人来送砾石,再一并铺好。今年的气候是很奇怪,夏季可能有更多暴雨。”这个回答正合奥诺雷的心意,他顺畅地接过话头:“确实天气很不好,我也觉得巴黎最近太闷热了。既然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不如你下周和我一起去费康吧?那里夏季很舒服,空气凉爽,对你的肺很有好处。”
虽然知道奥诺雷这次是因公出差,在巴黎逗留时间有限,但忽然听见确切的离开时间,加迪尔还是愣了片刻,然后出于理智开始推脱:“还是不去了,你回到驻防地会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又不方便,额外给你增加负担,反而不好。”现在的场景早在奥诺雷的脑子里预演过几遍,所以他泰然自若地吃掉盘子里最后一块鲈鱼肉,喝了口马德拉酒,然后说:“没有什么可忙的,今天我的辞呈被正式批准了,所以下周回去只是把军团移交给伊夫雷中将。”
他满意地看着加迪尔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继续补充:“既然战争结束了,我也不是非得待在军队里,而且很早以前我就和你在信里说过这个想法,不用那么意外……如果从军只是为效忠一个皇帝,那还不如按家族传统,找一个罗马来的,而不是一个科西嘉来的。帝制这玩意儿烦透了。”还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奥诺雷曾经把家谱和纹章丢进篝火里,公开宣布放弃德·拉法耶特的姓氏,这么一想他的选择也算合情合理。所以加迪尔只是意外了几秒钟,接着本能地回答了一句:“是啊。”
“那你答应了?跟我走吧,我们可以一起在诺曼底旅行,你的祖辈不也是从北部迁到内地吗?你也该回去看看。”积攒了几天的说服台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在摇曳的烛光下,奥诺雷牢牢地盯住加迪尔,直到他犹豫再三,做出一个默认同意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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