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远，再也听不到谈话声。他们不在意自己的恶言恶语被听到，或许也是故意让李淳听到了。听到这种带有侮辱性的话语，李淳漠不关心也毫不在意了，听得多了也就没感觉了。失了力气，也没了心思。只是想熬过这次。如今，在阴暗的厕所隔间，周身泛着恶臭，李淳麻木的站起身。身上的污渍不必清理了，一次又一次，清水已经擦不去积累过深的污渍。不管怎么样回去仍是细碎的议论和非议。脏些臭些，不过是嘲笑得更厉害了。一节课过半了，上课的时候没有人来打扰，也没人会看见，自然每每都是快上课的时候把他拉来。他们的身份不上课也不会有斥责在他们身上，老师只会把他的怒火集中发泄罢了。李淳走出去浑浑噩噩地想。洗手池前是一块明亮的镜子，能看到全身。他不禁一瞥。身体一顿，镜子里的他充满疲惫，肮脏。不大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眼下是因为失眠留下的乌青。一身旧校服穿的久了，有些紧。勒出身体的线条，李淳看着自己挺了挺胸，他鲜少会抬头挺胸的站着。在镜子前，鼓鼓囊囊的胸。脸上闪过惊慌，因为在高一下学期之后一直缩着身子，李淳其实有些驼背了。他把自己缩得更小，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太过丢人。衣摆染上了黑，脏水浸透了。李淳站在水池前，默默地清洗身上的污渍。可是洗不掉了。衣服还在滴水，李淳的脸上也满是污黑。他把自己的脸搓得发红，麦色的肌肤因为太过用力，碰上都发痛。遮不住。
短短的走廊，从厕所到班级不过几十米路。长得吓人，李淳从后门走入。他把自己缩得够小了，可还是那么引人注目。老师还在上课，看着走进来的李淳。更年期的老师脾气不好，或许只是对着李淳。老师不分青红皂白就是骂，布满皱纹的脸被气得通红。好像眼前的十恶不赦的恶人。眼底是透彻的惋惜和痛恶:“李淳！你真是让人作呕，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你的父亲想想！你的母亲在天之灵会为你感到悲哀，她会想自己的孩子怎么会这样！你是因为一些事情，得了不好的病症，但你就拘泥于现在，就愿意当垃圾？不想着去改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老师教的年头多，最懂什么话能扎进学生心里。在他眼中或许骂得够狠，李淳就能变回原来那般。李淳低着头，嘴唇被自己咬出印。耳边似乎传来同学们窃窃地嘲笑声。一转眼，班里都看热闹似的看着他。“嘁，我就知道李淳要被骂”“他活该，有病的疯子。”“他本来就有病啊，那个病不都知道啊”“你看他衣服脏的，和他人一样”“爸妈恶心生出来的也恶心”“真恶心，他为什么要在我们班”不是幻听，一句句钻心的话语清晰的传入耳朵。老师骂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从头到尾李淳始终沉默着。他的座位在角落，最偏僻的地方。是别人挑剩下的。他抬眼一看，迎来的是那几人得意的眼神，嘲讽的目光。每次都是如此，不厌其烦。他们总在炫耀自己的身份带来的荣光和特权，家庭给他们的炫耀的资本。而李淳只能偷偷地藏匿着，承受的是老师的谩骂。老师或许不知道他遭受到了怎么对待才会如此，但李淳的确心如死灰了。真如他所说的一般。
缩回座位上，还有些恼人的注视。李淳是特殊的一个，他没有同桌，破旧的桌子摆在肚子空荡荡的，从里到外泛着酸疼。李淳饭卡没钱了，父亲最近还没打钱来，他自己挣钱也不易。班里没人会请他吃饭，只能喝水充饥。捏着破旧的保温杯，保温杯磕坏了，油漆掉下，露出里面凹陷的铁皮。在精神紧绷之后的突然放松，李淳趴在桌子上，头昏昏沉沉。眼睛半眯着，身上哪都疼，沈煜齐下手阴，打的都是被衣服盖住的地方。也免去了在大夏天还要裹着衣衫的酷刑。这节课在李淳眼里短的可怜，在铃响之前受于身体的疲惫他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李淳坐在太角落，没人看得见，老师也不会在意这个被她已经忽略的学生。太累了，以至于李淳睡的安稳，听不见下课的铃声。李淳睡得很香，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好像已经很久的从前。现在遥不可及的从前，再也回不到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