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婉儿觉得自己似乎长大了,她恨不起来公主,反倒觉得她可怜[r5]。婉儿之前从未这样想过,更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可怜起大唐最受宠的公主。是啊,公主美丽、高贵、冰清玉洁,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受辱呢。而证明她自己没有受屈辱的唯一方式,就是狠狠地惩罚她,当着众人的面,不留情面。

        公主在同龄人中算得聪敏,不会真的蠢到以为贺兰敏之是一片好心,这便是唯一的解释了。婉儿右手抚着自己被打到没有知觉的脸,轻轻叹一口气。公主还小,很多事学着大人的样子去做,却只学到了表面,这也怪不得她[r6]。恨她?恨她有什么用?

        以后敬而远之便是。

        宫中这边,公主思虑了半日,叫来画采,对她道:“从明日起,你常常去掖庭看着那女奴的一举一动,若是她再瞎传什么我与表兄的事情,你回来告诉我,我饶不了她!”

        公主这样盘算,画采今日打了婉儿,婉儿想必不会对她有好脸色。这一来二去,画采必然到处寻她的不是,罗织也能有一两个罪名。到时再找婉儿,名正言顺了许多,就不信她还能逃得出自己的掌心。堂堂公主,要是还制伏不了一个女奴,说出去也够丢脸的。

        咸亨元年,从太宗文皇帝以来平静多年的西部边境,忽然再起战事。唐军没有了建国初期的几员大将,加之和平过久,竟然节节败退。那一年关中大旱,颗粒无收。朝廷下令让灾民离开原籍,去地方各州乞讨。朝野再次将矛头指向武皇后,说上天降灾,就是看不惯武后专权。武皇后也不扭捏,很快“提出避位,以答天谴”。这招以退为进,使得巧妙,把难题抛给了李治。李治怎么可能让她退位,除了武后,朝野还有他信任的人么?儿子?如果让位给太子,李治的权力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况且他是男人,是皇后的男人,皇后已经低头示弱了,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女人受朝臣的欺负?

        另一方面,遇上天灾,从来只有皇帝写《罪己诏》,还没有皇后避位的先例。如果真的让皇后避位了,也就是向天下昭告,如今掌权的就是皇后,皇帝不过是个摆设。这他就更不能答应。于是这事儿以皇帝的坚决反对不了了之了,天下人都说皇帝爱美人不爱江山,其实呢?也许有一半,但武皇后很清楚,皇帝绝对不会是好摆布的庸君。

        咸亨元年,整个朝廷搬去洛阳躲饥荒,留太子在长安监国。本来要带上小公主,可公主说什么也不肯去,说要陪着哥哥。武皇后拗不过她,便把自己的婢女琴音留在她身边照看着,带走了公主的侍婢棋语。琴音从来稳重,这样她放心些。那年在去洛阳的路上,杨夫人身体就有些支持不住,毕竟年岁大了。到洛阳后不久,没病没灾的,这位传奇女子死在了家中,寿终正寝。

        她的丧事,由外孙贺兰敏之主持。如今朝野对武皇后颇有微词,她想借着母亲的死大操大办一番,造出声势,重新立起威望来。先是辍朝三日,叫顶尖的学士书写墓碑,让百官前来吊丧,送灵柩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而后,她让皇帝给杨夫人赐谥号“忠烈”,将她比作股肱之臣。不论风化之事,杨夫人的政治手腕着实了得,在废立之后给武皇后帮了不少忙。

        李唐皇室一直标榜自己是太上老君李耳的后人,以道教为国教。道教有一说,家里长辈去世了,晚辈入道可以为死去的亲人带来福气。武皇后自己得主持大局,不能现在去做个道姑,便想起了视如珍宝的公主。这样做自然不是要她每日诵经,真的修仙去。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得道教,不过讨个彩头。皇帝皇后选定了道号“太平”,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女儿,他们倍感珍惜,只希望她一生安安稳稳,太太平平。

        一纸书去,小公主做了道姑,有了新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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