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这是最好的法子,毕竟在商队待的时日久了,突然归去,总是心里头别扭得慌。”唐不枫将少年递过来的一角衣物塞回去,眼帘低垂,“我昨儿个夜里把这话同那两位一说,反倒险些挨顿数落。说一时不走,便再难从这行当拔出脚去,何况那姑娘的性子也是雷厉风行,倘若再拖下去,不单我出不来脚,那姑娘怕是也得生出不少怨怒。倒不如狠狠心咬咬牙,打这行功成身退,真正走一回江湖。”
“到底是老江湖,这话说得,我也有些动心。”
少年没言语,拿眼白朝车厢后头那两瓮酒水一扫。
唐不枫极上道,抱起朔暑拍开泥封,仰脖就是一口。
“自从年方十二,我父叫匪寇暗害那年,我便提着这柄刀来到商队,究其根本,只不过是想要练成一手水泼不进箭射不穿的上乘刀,也好在我遇着这帮贼寇之时,可有一战之力。甭说凭一人之力力敌百夫得报父仇,怎得也要在战死前砍下两颗脑袋,告慰老爹。”
“时至今朝,已有近乎十载。”此时的唐不枫,似乎才将面皮上终日悬着的轻佻邋遢扔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刀客冷硬的面皮棱角。
“从齐陵西北一路到武陵坡,或是走东南颐章国门,十载光阴,我近乎将当年镖局当中途经的老路,都给走了数趟来回。掀贼寇山寨数十座,一路上多方打听暗探消息,可一直也未曾找着当年那匪首究竟何在。”
刀客声音四平八稳,似乎并未因这一口猛酒灌得生出醉意,“走过江湖如是多年,见过不少人,见识了许多人心里头的弯弯绕绕,这才慢慢儿有些明悟。经我多方打听,再者踏足齐陵半数国境,就连南边这贼寇至猖獗的地界,都叫我近乎杀了个对穿,横竖无丁点事关匪首的信儿。这才慢慢儿明白,那日雨夜当中,兴许压根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匪首。”
“镖局,官府,只怕二者都抹不去干系。”
少年没来由心头一紧,故而眉头亦是跟着一紧。
“如今托你嫂子的福,一只脚入了修行,这本陈年老账,我也想好生翻翻。”
少年刚想张口,却是被唐不枫摆手压下,“放心,你唐哥自然不会做那等以卵击石的蠢事,起码就凭如今这一双肉掌,一柄单刀,估摸着连那件陈年老事的根底都挖不出分毫,实力不济时候,我可是比你清楚应当如何行事。”
刀客将长刀背在身后,轻快越下车厢,头一回朝云仲拱手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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