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中饭,她抱着伏黑惠在二楼看动画片。之前一直没怎么学过说话的他现在正处在迟来的求知欲旺盛的阶段,对语言功能好学又好奇,跟着动画片学到一句话可以自言自语地重复很多次。不过,反复强调不止能增强记忆,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他的睡眠。筱原推开房门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被自己那些话绕进去,自己把自己哄睡了。五条律子抬头看向靠近的筱原,将食指压在嘴唇上。她怀里的伏黑惠呼吸正平稳缓慢,两颊鼓鼓的软肉随着他砸吧嘴的动静颤了两下。
筱原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的桌面上,打算抱走伏黑惠,压低声音说:“我带他回房间睡。”
五条律子点头,转过身要把伏黑惠交给筱原,结果还没把人递过去,她突然发现他两只圆滚滚的手正拽着自己身前的衣服不放。她低头摸了摸他睡熟的脸,改了主意,“不如让他在这继续睡,帮我去取条毯子过来吧,筱原。”
筱原取来毯子,出去前替他们把窗帘拉紧,白天光亮的房间顿时暗了下来,如同蒙了层毛玻璃。五条律子抱着伏黑惠在宽阔的沙发上躺下,他睡得沉,柔和的黑色小脑袋就靠在她胸前,双手握拳,抵在他鼓起来的嘴上。浓密的睫毛盖在眼下,静悄悄地,两颊白生生的皮肤上透出一股健康的淡粉色,越发显得他的面庞看起来有种稀有的,独特的鲜活。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抚摸那点从不属于她的新鲜生命力。这是极微妙的触感,真实,又不够真实。伏黑惠是五条悟满足自我表达欲望的礼物,他的存在是为了展现五条悟那微不足道的同理心,他的生机也就毫无意外地建立在一场仅针对他的巨大谎言之上。
他对此一无所知,以至于他的真实无时无刻不在令五条律子感到一阵荒谬的讽刺。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不能够放任这场谎言继续下去,让伏黑惠这样留在自己和五条悟身边。总有一天,他会看破伪饰的假象,看见他们病态又扭曲的关系,所谓的家,不过是一件底下被蛀虫啃咬得破烂不堪的华丽外衣。
外衣之下,是五条悟冠冕堂皇的借口,欲壑难填的嘴脸,是她躲在爱的名义下逃避的现实,懦弱无能的本性。他们之间本来是无法容许第三人的存在的,毕竟让他人目睹他们外衣底下溃烂的伤口,凝固干涸的血迹,戳破了美好的假象之后,谁也没办法能完好无损的从这件破旧的衣服,顽固的束缚里走出去。
她本应该让五条悟给伏黑惠重新找一个地方落脚,而不是抓在自己手边,看着他叫自己妈妈,拿他无知的爱来弥补自己四处漏风的心。她有时候会怀疑自己被五条悟传染了自私自利这种坏毛病,在几乎窒息的生活里抓到了能让自己感到愉快的机会就无法松手。她偶尔会唾弃自己默许伏黑惠在谎言里生活的行为,不过她根本没有阻止自己的能力,因为眼下她更需要给身处于窒息环境里的自己输送氧气。
濒临绝望的她无法允许自己放开手。
想到这,五条律子低头去看怀里的伏黑惠。他正巧动了一下身体,脑袋在她手臂上蹭了两下,哼哼了两声后才埋进她怀里继续睡,像只睡得咕噜咕噜打鼾的猫。小孩子的体温偏高,抱着他像是抱着一个火炉,温度一上来,四肢很快传来暖洋洋的倦意。她面带苦笑,靠过去在他发间轻吻,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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