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积了厚厚一层血污，墙上守卒半数战死。汉军筋疲力竭，有的眼见敌军挥刀砍来，却是再举不起一下手，便这般生生看着自己被砍死。岳凉亦挂了彩，一刀在腿，一刀在肩，眼下正一瘸一拐守在通往城下的台阶前，军刀横在胸前，目光凶恶，状如疯狗。黝黑面孔上不知浇了谁的血，淌进眼眶再落下来，划出一道殷红痕迹。
只是胡人那边也不好受。原本一鼓作气，不计代价只求拿下檀州，可谁知眼看己方有人登上城头，眼看便是瓦解汉军士气的大好时机，眼看便要转折之时，大帐却竟然出了乱子……先前南下之时阵前遭人斩将的恐惧与耻辱卷土重来，士气难免挫折。汉军却是恰恰相反，望见胡人大帐动静，恨不能直接在城头欢呼出声，士气登时易势。
随后大帐中不知是何情形，帐破人走，双方军士都瞥得有一队百余人士卒追出帐去。胡人心中咯噔一下，分兵去守后方，汉军却是大喜过望，士气一时此消彼长。于是陷入缠斗之中，竟也拖到了天光大亮，何素领兵赶到。
到此时，双方都已是力尽，只凭着一口气在支撑，任何一方都再经不起波澜。何素之于胡军，便成了那最后一根稻草，瞬间打破了平衡。
他兵分两路，一路自南门入檀州城，从内充实城防，另一路由他亲率，直扑岳凉所在的北门城外，清字军骑兵在战场上穿插几个来回，那群已打乏了的胡军简直措手不及，被揍得发懵。城头汉军守卒见了他却是欣喜若狂。岳凉头痛欲裂中，听得亲兵扯着嗓子大喊“将军回来了”，一呆之后，猛地怪嚎一声，却是大喜之下反而无以言表，惟有学野兽直抒胸臆。
而胡军见何素来，猝不及防挨打过后，先是震惊，紧接着便又悟出了另一则消息——涿州已失！
当即是备受打击，如丧考妣。
到这份上，战局便已注定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士气说来虚无缥缈，关键时刻却是决生死的。胜者往往连胜，败者往往连败，便是因此。
何素心系姚涵，无暇观望，飞快收拾了残局，逼退胡军，清扫战场，随后入城一打探，却听说姚涵并未入城，顿时心下一沉。
“城中防事不可松懈，要害处仍旧分兵把守。民居失火财物损失几何？问清后报与我。食粮药材不必忧心，涿州安顿好后，云郎将今日便会送来。死伤军士名录与我一份，后事照惯例处置。闹过事的百姓先押起来，待问明贼首再办……”大战方毕，杂务繁多，岳凉又伤了腿脚，不便奔走，何素只得将他一揽子事也搂来，一时忙得脚不沾地。亲兵在旁听他吩咐，将事务一一记明，正要传令下去时，却又被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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