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译语诚惶诚恐,柳浮云却笑了。那领头之人未必不懂,此举不过是借机为同伴开脱,谋求更多获救的筹码。因此他也不说破,只上前帮那位译语松绑。何先生蒙此恩情顿时拜服在地,说道:“那些贼人说的正是突厥话,交谈时好像提到了‘龙门’多次。”
《禹贡》有言:“龙门,禹贡雍州之域。”正是如今的同州一带。谁知沈酱侠竟插话道:“龙门?莫非是流落到此地的龙门教残党,因为无人管束才做了马贼?”
此话一出,领头的王姓商人恍然如有所得。他往来西域商途多年,走过的路不止千里万里,早些年也听说过龙门教纵横商道、霸踞戈壁的威名,因此对沈酱侠的话深信不疑。然而叶炜长在江南不知其名,他信不过那商贾,只当他是在故弄玄虚,这才走到柳浮云身旁低声问他:“龙门教又是甚么?”
“是当年雄踞塞外的一大教派。”柳浮云轻描淡写道,“可惜早在你我出生以前,就被明教的左护法张戈灭了满门。”
叶炜听得心中发凉,对明教的评估又重了几分。想来当初明教四大法王能闯下号称不败的纯阳星野剑阵,定是有其过人之处,万万不可小觑。话虽如此,可叶炜口舌上却不肯降服,故意道:“原来你也有不如的地方。”
“这武林中山头林立、门派众多,难道我要一一打过不成?”柳浮云意味深长地看向叶炜,“我可不是你。”
“你!”叶炜怒目而视、欲要发作,忽地想到了什么,默默扭过头去不再作声。柳浮云心中纳罕,只觉得叶炜所图不小,不然也不会如此勉强迁就、隐忍退让。
待到众人将目光都落到明教一行人身上,沈酱侠才微微一笑,神情玄定地说道:“倘若这些事皆是由龙门教的余孽所犯下,那我明教必不可能置之不管!明尊座下共有弟子三千,历来斩将擎旗,行事又何曾畏缩不前?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我们还没放在眼里!”话音刚落,沈酱侠身畔的明教弟子皆是高声喝彩、气势如浪,唯独站在一旁的柳浮云自始至终作壁上观,不与他们同流。
他心道龙门教的覆灭已有二十余载,所谓的威名不过是在老一辈的口中相传,哪还有人肯对其忠心不二?更何况如他刚才所说的,武林各辈人才辈出,除了地处西南边陲的唐家堡、五毒教,坐落于中岳嵩山的少林派,也只有他们河朔霸刀一脉自魏晋以降,三百余年家族兴旺而不倒。龙门教的兴衰灭亡自是有他们的道理,何苦抓住旧事不放,跑到明教面前来讲古?有魄力敢单枪匹马出走西域的商贾,不会是尺泽之鲵,或是瓮天之见的愚夫。那对方执意提起龙门教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明教。
明教弟子众多、家业庞大,更不用说因为龙门教的缘故,沈酱侠心中对这些商人们有所亏欠。拿其做幌子牵扯他们一行人留下,能保全性命固然是好的,若是能追讨回货物也不会嫌多。只要不是阴谋和暗算,就一定是对人心的试探,都说商人重利,这利用愧疚之心来经营筹划的做法自然是稳赚不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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