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时安低头注意到怀里有个人,黑色长发略长掩住半边面颊,他心里一软,撩起发丝却看到一张和想象中不一样的面容。
时安心里闪过一丝不爽,起身去洗澡。等他吹干头发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青年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收拾东西。
“我今天值夜班,可以晚点回去。”他说,声音有些放轻,专心擦拭酒具的时候睫毛垂下,随着呼吸轻轻翕动。时安坐在他边上看人动作,漂亮的手指抚摸昂贵玻璃杯擦拭干净。时安突然注意到青年手上的腕表,欧米茄的星座系列,价格并不便宜。能用得起这种表的人为什么会做这种工作,时安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
时安一直和青年呆到下午才开车把他送回酒吧。他预定了一家法餐厅的午餐,还有一场音乐剧。音乐剧选了靠前排的座位,谭渊曾经说过很喜欢这个音乐剧,但一直没钱去看,后面有钱了却没时间。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刚大学毕业的愣头青,时安学的欧美法系和国内并不适用全靠谭渊撑起,难得有天空下来,时安注意到谭渊正在拿着手机看录播。
“最近在国内巡演,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时安坐在人旁边说。“不用了,去现场太麻烦了。”谭渊说。他性格偏内敛,并不会很轻易透露自己的想法,但时安知道,他只是舍不得那些钱,四位数的门票可以满足一个月的吃饭问题,大半个月的房租,换掉过时卡顿的手机,总之比两三个小时的享受好得多。
后面时安借以组织团建的名义组织律所去看过好几次音乐剧,和票务都混成了老熟人。谭渊把门票收好放在抽屉底下,前段时间他来过律所一趟,带走了自己的电脑,抽屉里的门票和其他小东西,还有一盆长势不错的盆栽,几本常年放在桌角的专业书则成为了公用。
时安把人送走以后坐在车上拿出手机拨打一个熟悉的电话,接通的很快,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有什么事情吗?”谭渊说,声音有一些疲惫。他刚用半个多小时教会小天使怎么用手机缴纳电费账单,此刻小天使累得去休息了,自己躺在沙发上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时安想了想,还是把问题咽了下去。他闭上眼睛,掩盖住几乎喷涌而出的痛苦。他看到马路上有一只鸟被车辆碾过,尸体血肉模糊,羽毛飘得很远,血迹应该很难清理,尸体会腐烂,在有些炎热的季节招来蚊虫,这种死亡可一点都不美。时安想。
“药的效果不错,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找我。”谭渊说,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指尖夹着根烟闻下简单过瘾,因为生病他被迫戒掉了这小小的奢侈,每天空下来的大把时间让他无所事事。也许应该找个工作?当谭渊看到那些长期服药保证了十几年高质量寿命的孤例的时候他这么想,但自骨头内部传出来的刺痛让他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幸运。
谭渊自认为不算倒霉。他虽然是孤儿,被放在孤儿院的台阶上长大,但他顺利活了下来。在他7岁的时候,孤儿院内曾经爆发过一场严重的真菌性肺炎流行,除了他以外所有儿童都被传染,手忙脚乱的工作人员只能把唯一的幸运儿隔离起来,谭渊在木板隔离出的小屋里听着外面痛苦的咳嗽声,安静地坐着。
后面政府接管了这个私立的孤儿院,院长用最后的一笔钱买了糖饼和肉包子给小孩们吃,但那家早餐店遭竞争对手嫉妒下毒,那场十几年来最可怕的恐怖事件导致了几百人的死亡,包括不少因为疾病本身身体虚弱的孤儿。毫不夸张的说,谭渊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
包括后面背负着助学贷款毕业的时候遇到时安,他几乎透支了所有的运气谋来一个体面的人生,但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生这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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