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天启元年冬,新皇登基次夜。
朔风如刀,刮过江淮大地,将去岁秋末未能凋尽的枯叶卷起,与今冬初降的细雪搅作一团,扑打在宣州府鳞次栉b的粉墙黛瓦之上。夜sE墨浓,更夫裹紧单薄的号衣,缩着脖子,铜锣敲出的三更响颤巍巍地没入风雪深处,彷佛也被这彻骨寒意冻结。这是一个王朝心跳漏拍的诡谲时刻——昨日,北方开封府,旧称汴梁的颂京,宗室遗脉赵迢旧称赵凌霄於废墟中勉力重整g0ng阙,h袍加身,继大统,改元天启,是为颂复宗。然而,千里之外的杭州,暖风依旧薰得游人醉的颂都,另一位血缘更近嫡系的宗亲颂衍宗,早在江南世家门阀与部分勳旧的簇拥下,更前宣布临朝称制,沿用前朝年号,以示正统。一轮残yAn,竟照两处g0ng阙;九鼎之器,骤分南北而悬。颂国光复开封之日,甫开啓便裂作两半,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知晓时局变幻之人的心头,寒气并非仅自天地来,更从那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的缝隙中嘶嘶冒出,钻入骨髓。
宣州城西,倚着渐江支流,一片占地广阔的庄园却未随这冬夜一同沉睡。高悬的灯笼在风雪中顽强地透出昏h暖光,门楣上「徽聚商庄」四个鎏金大字虽被雪屑半掩,仍显出一GU沉淀数代的厚实财力。这并非寻常商贾之家,其脉络深植於江淮漕运、两淮盐引许可证,乃至於边贸茶马,掌柜周氏一族,历经数朝而不倒,反倒凭着玲珑心思与审时度势之能,将生意织成一张无形巨网,网罗讯息,也网罗人心。此刻,庄园最深处,一间隐蔽於假山曲水之後的地窖,成了风雪夜中一方奇异的温热天地。
地窖四壁乃是以糯米灰浆混合桐油夯实,再覆以青砖,极是坚固隔音。数排榆木书架顶天立地,其上并非金银珠宝,而是累累卷帙,有线装古籍,有手抄账本,更有以火漆封缄的密信筒。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微cHa0的书卷气,以及一缕若有似无、提神醒脑的徽墨幽香。慈儒亚便置身於这书海卷雾之中。
他年纪约莫二十七八,面带睟容,眉宇间带着长年与书卷为伴留下的沉静,但细看之下,那沉静底下却藏着一丝的忧虑与困惑。他身着一袭半新不旧的靛蓝直裰,外罩着一件灰皮毛坎肩,装束像个寻常的读书人,或是商号里管账的先生。然而,他面前宽大花梨木书案上摊开的,却非科举文章或银钱账目。
左侧是一卷帛书,sE泽古旧,微h的绢面上以墨笔绘着无数蝇头小字,间杂人形图谱,经络走向繁复异常,气韵流转的箭头彷佛自有生命。右侧则是另一卷材质相仿,却更显沉黯的帛书,开篇便是「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T也……」字字珠玑,彷如重若千钧。
这两卷传说中的奇书——《小无相》与《素书》。
此刻竟真真切切地置於他眼前。这不过是几个时辰前,商庄那位给人一种斯文恬淡感,可心思却b谁都还细密的nV公子周皖翠,以神sE凝重的态度将一个锦盒交予他手中,只略微透露说是故去至友李美芳之前所交代之物,嘱咐务必亲交慈先生,并附上一句口信:「乱世烽烟延,文武藏真面;贤卿岂无冕?静待紫龙现!」
他与「超然御使台玺主」有过一段短暂的相处。她……为何透过周皖翠将这两卷书籍秘宝,於此时送到自己这个暂寄於徽聚商庄的闲人手中?
这位超然玺主李美芳,闺名柏妤,乃太湖范家里桑田湖村的巾帼,早年以「太湖水镜」之誉闻名乡里。其少年时期即怀抱匡济天下、经国济世的宏大志向,尽管曾与清流首领悦天奇结为连理,却屡次劝说丈夫入仕朝廷为国效力,也曾说道:「挑起万人挑不起的重担,纵然千夫所指,也有顾全大局的勇气,才是真正顶天立地,俯仰无愧的男子汉!」然因悦天奇对其苦劝而表现出的闪躲避退,让她最终毅然决然离开风檐春秋,为实践淑世抱负而随大臣闻天响举荐入朝面圣。当时皇帝颂从宗感其才华与高洁志向,特赐「紫龙鉴印」为信证,敕命她设立「超然御使台」,此组织旨在「为天下百姓臣民而立」,将以拨乱反正、匡扶正道为宗旨,期许成就「清平圣业」。
其後随着连串事态发展,杨柳镖局的镖头杨YAn因故而接任「掌鉴玺使」之位。她手持御赐「紫龙剑」为信物,对外号称「美卿玺主」之名,整合了包括前朝政治犯狼藉士七人及江南武林义士,更与天机门传人妙玉此等奇nV子联手,以缜密的布局与奇绝的智计,成功瓦解了缘国国师悦缘的战事图谋,并造成缘兵士气大败,只得暂时止戈息战。後来,李美芳重省初心再现太湖水镜李柏妤时期的面貌才能,成功使星象府主悦缘图谋「天官秘卷」内所载的六十年「天劫换命局」功亏一篑,终得以再次点亮大颂半壁江山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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