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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四川路月宫舞厅。舞小姐在‘下只角’平民区,有车子送,伊拉会格外开心。好,阿拉在月宫等你。”

        丁信诚放了电话,回到房间,换上一套米黄色的高档西服,结了条咖啡色的条纹领带,白皮鞋。穿衣镜里立即映出一位匀称秀伟,眉清目秀,浓密的黑发天然微鬈的大学生,潇洒倜傥。

        想到今晚关键是用车送人,小开找到专为父亲开大轿车的司机顾福生,交待清楚后,就开着自己那辆绛红色的四座的“菲亚特”出门了。这辆轿车是丁老先生为丁小开读大学方便买给他的。丁小开自考得驾照后,常常给同学、朋友、甚至家中的佣仆们提供方便。

        丁小开驾着菲亚特,车灯划开雨夜,转了几个弯道,不一会儿就来到月宫舞厅。

        丁小开家住法租界高级住宅区,经常白相,进的都是一二流舞厅,到三等舞厅还是首次。他走进舞场,见空间宽敞,舞场左右两边靠壁是一长排沙发,沙发前是间隔的一张张小长方桌。座客零落,舞池内的舞侣也是稀稀拉拉,其中多半还是舞女们自己结伴跳,显得很冷清。他向舞场左边走去。章志义和周氏兄弟都已在坐,小周忙站起向他招手,同桌有个中等身材的青年也站起来。周治德忙介绍说:“这位是我的中学同学丁信诚;这位是我现在的同学徐蕴昌,他是本学期才转学来上海的。”

        丁小开说:“很高兴认识你,又多一个朋友。”小徐说:“我同样高兴,我是外乡人,请多关照。”说毕二人坐下,互换了住址和电话号码。小周说:“小徐是四川人,不会跳舞,想学,今晚预备下海开洋荤。等一歇,要替他找个跳舞师傅。”丁小开说:“今晚舞厅生意实在清,舞池里人少,学跳舞正好。”章志义接着说:“落雨天,车铀贵,开销大,小舞厅舞客当然少。”丁小开点头喝茶,一面打量他们的座位,只见两张本来靠在舞女座位后的小长方桌,临时拼拢,成了他们这一伙人的专用茶几。小章、小周各坐两头,他自己和大周小徐横坐,面向舞女们座位的背,舞厅“小郎”少年侍者为舞小姐准备的玻璃杯白开水,也放在他们的桌上,舞小姐们喝水要回头和他们照面。

        丁小开说:“你们真会选座位!”小周说:“是呀,跳了舞可以同坐在前面位子上的舞小姐搭讪,吃‘豆腐’。”

        丁小开又问:“你来得比我早,户头阿开好?”大周说:“不呒没。阿拉比你早来也只几分钟,大家摆测字摊,轧苗头。”

        小徐听得云里雾里的。小周忙解释道:“小徐‘轧苗头’是上海话看情况的意思。‘开户头’、‘摆测字摊’是舞场行话,舞客挑选舞女伴舞谓之‘开户头’,坐着看别人跳舞就叫‘摆测字摊’。”

        大周又说:“小徐,舞场行话不少,我随便讲讲,让你懂。舞女同舞客谈恋爱叫‘龙头’,舞客叫‘拖车’,又叫‘阿拖’。舞女陪不会跳舞的客人伴舞,或者教跳舞,叫‘拉黄包车’。下池请舞女跳舞叫‘跳散舞’。叫舞女来客人桌上陪,叫‘坐台子’。跳舞不买票,溜之大吉逃票,这种舞客叫‘放生客人’。有的舞客东请一个舞女跳一只打烊舞,西请一个跳一只打烊舞,不买舞票,叫‘白舞赤佬’。‘赤佬’这句上海话指的是‘鬼’。舞客请舞女跳一场舞只给舞票一元,叫‘单洋客人’,给两元的叫‘双元仁兄’。舞女对舞客特别钟情,叫对他‘吃得死脱’。你跳舞不当心两个人跌跤,叫‘翻元宝’,碰到这个场面,不管你同舞伴熟不熟,一定要请她坐一只台子,表示是自己跳舞不当心,让舞小姐不丢面子。有的舞客在场内给舞女舞票夹送钞票以示钟情叫‘夹心饼干’。对少有舞客请舞生意清的舞女,叫‘汤团小姐’,她们坐的位子都靠音乐台,舞场音乐台,多数人叫‘天文台’,所以又叫‘天文台小姐’。汤团小姐、天文台小姐是同义词。舞场行话还是有很多,我一时想不起,以后你常来舞厅,听多了,无师自通。”

        小周说:“天文台小姐,一般也是刚学会跳舞,初上台盘的小姐,或者是舞跳得重,跟不好。再有的呢,是‘板板六十四’指脸上严肃不会应酬,不会抛媚眼,不肯跳贴面舞,裤带不松的人,她们没有熟客,经常吃汤团。小徐,你学跳舞,选她们最合适。她们是会高高兴兴拉黄包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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