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各的心思,都在隐而不发。颜在见他沉寂下来,觉得自己就像个狠心的长辈,逼他离开家乡,逼他出去闯荡一样。
正有些自责时,没想到他忽然蹦出了一句话,“替你那一回,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会以此作为要挟,强迫你还我的情,你不欠我什么,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就像一个好不容易结起的伤疤,被一下子撕开了,颜在顿时脸色发白,无地自容。他的话,让她看清自己心里的丑恶,丑恶得令人发指,却还在冠冕堂皇,故作伪善。
“其实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他慢慢说,收回她的茶盏,把杯子连同剩余的茶汤,一齐丢进了釜中,“所以我即便行动自由,也下不了决心回梨园探望你。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让你变得如此厌恶我?”
颜在说没有,“我从来没有厌恶过你,我一直感激你,但我无以为报,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你就加倍对我客套,让我知难而退。”青崖笑了笑,“如今连我想回来,你也一味地推脱,美其名曰对我好。”
那邢窑的小盏色白轻薄,在釜中轻轻翻滚着,偶尔碰上釜壁,发出一声暗响。
颜在看着这只被浸泡的茶盏,忽然没有了辩驳的力气,“你若是想回来,那就回来吧。”
可青崖又改了主意,摇头道:“罢了,还是不回来了。乐府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往,我也不用顶着别人辛辣的目光,装得铜墙铁壁一般。阿姐,其实那些受过的苦,从来没有让我感到后悔,我护住了我关心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说完略顿了片刻,方才重又续上,“我姓嬴,前朝时期,我的祖父因劝谏触怒了幽帝,赢氏满门入罪,全家几乎被杀了个干净。只有我和两位阿姐因年纪小留了一命,她们充了教坊,我被送进了梨园。她们在教坊受了多少委屈,我不敢去打听,但我知道一定生不如死,我要把她们救出来。有一回我登台,被增王看上了,反正逃不开这个命,我就和增王做了个交易,以命相酬,用自己换她们。”
这些血泪史,他说起来很平静,但听得颜在后脊发冷,如坠深渊。
他并不抬眼看她,封存的记忆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但今天他想倾诉,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听,自顾自道:“增王不是人,或者说,前朝那些权贵都不是人,他用尽下作的办法折磨我,我料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好在他还算守信,把我两位阿姐放了,我以为她们也能活的,没想到一个疯了,一个病了……病了的那个不久就死了,她死后没有人照顾疯子,我那疯姐姐,寒冬腊月里落了水,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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