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玉石同碎

        屈膝献媚之地娇养出的细嫩皮肉,精妆玉琢,当是瓷瓶般的光滑易碎,连半碗水都盛不住,只得轻飘飘插一朵同样娇艳无骨的花。钦红颜皓颈一仰,肩上衣衫轻滑,滑动泛起思念,而思念是薄刀一片。肌理白皙紧致,然刀尖冰冷无情,轻轻挑,慢慢划,剖出一副精致傲骨……嗯,同身份颇为不合。她垂眸,太清楚这份矛盾的骄傲源于何处,在漆黑夜里,她无所依傍地偎在锦绣华缎帘栊中,拿着鎏金镊子一点一点拨开艳逸伪装,将斑斓百色生生刮下,将碾碎尊严拈好粘牢,再严丝合缝紧紧扣上,重新挤出一脸婉转暧昧模样。

        分明软弱得人心,可她偏不要。

        傍晚风清,在帘幔浮动间,随意而没有根据的臆思,平凡却无望的愿想,频频交替,衔接得太过紧密,太过残忍,声嘶力竭地叨扰她承望不起的良宵好梦。她甚少白日做梦,知道自己没积什么功德,指望不了神仙造化,从未动过非那位殿下不可之心,不过是想嫁人,想好生生地被捧在手心里爱一回,怎就成了痴心妄想?她看了一眼柏期瑾,念到如今这些怀揣志向的女子,怕是早已看不上沉迷情爱的庸人了。钦红颜指腹不停地摩挲着扇柄,隐约有几分自嘲意味地问道:「你们这般翘楚之材志存高远,是否瞧不上我这样心思的女子?」

        柏期瑾在适才那一声倦怠轻叹中抿出了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她虽遇人不多,但一路走来,少说有百人,竟无人能赶上眼前人一分颜色。她不知此等丽色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又或是……举世无双?在她看来,庄青衣身上有一味难掩娇艳,任她百般掩盖,以清素作妆,以面纱覆面,仍是张扬肆意,不单褪不去,抹不掉,还叫人难以错目。容貌多半随爹娘,韵质终须时境养,若是一寻常绣娘,怎么能生得仙子美貌,养出万种风韵呢?柏期瑾见她不愿说,自无多问,只是觉得她的庄姐姐明明是折出万丈光芒的嵌玉琉璃镜,不知为何非要往地上一砸,甘愿碎成一地烂渣。

        「怎么会呢?山下人总爱分个高低所以来,姐姐是顶好的人,莫被他们这些个歪理带跑了。姐姐愿嫁人便去寻如意郎君,愿求取功名便去读书习字,但凡是心头喜欢的,都是好的。」

        上一回是张子娥,这一回是柏期瑾,被文墨刁养的女子都善使精准无误横行无忌的眼神,径直往人心窝里踹,从不问门扉开未开着,让不让进。柏期瑾眸中皎皎清辉如广寒宫月,照在钦红颜身上则无端织就了一身残破月影,没有被照亮,反而衬出心底的狼藉不堪。钦红颜绷着身子,捏着卑微,尝着五味陈杂,一时哑然,又生怕被瞧出家底来,赶忙抿唇,仓促收回微涩目光。

        柏期瑾继而说道:「你看襄王殿下,虽身为女子,亦不拘泥于寻常女子所做之事。」

        钦红颜狠摇了一回扇子,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刚准备阖眸养神,又听柏期瑾讲起那人好话来,慌忙打断道:「你觉得她好啊?可我听说她变了。」

        「我确有耳闻,庄姐姐,此事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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