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一面悄声打量这座宅子,一面再握住幼儿的手,细细问了她这三年在此处过得如何,又是关切又是伤心道:“我知你的性子,偏爱逞强,就是受了委屈也是不肯说与人知道的,自接到你的书信,我每每问起你的近况你都是一语带过,也是我无用,护不住你,让你有委屈也不愿意和我说。”
幼儿请赵祯落座,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抚过裙面的绣纹,轻声道:“殿下多虑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不曾受过委屈。殿下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累了,让丫头们进来伺候殿下沐浴更衣吧。”
看着话里话外都跟自己客气生疏的幼儿,赵祯难掩悲痛,眼红垂泪道:“如今连你也要同我生分了,幼时你我同在儒馆读书习字,此般情谊竟要弃了不成?我知你心中有怨,是我父皇听信谗言,忌惮权臣才使随相蒙冤受难,又使你流落北地,受尽苦楚,当日我无能替随相辩驳清白,你也该怨我的。”
或是北地的严寒已将幼儿的心冻得像石头那般硬,以至于赵祯的这番情真意切都不能让她有任何触动。
她是怨恨,却不是对赵祯,而是雍帝,也不仅仅是因为家仇,还因为雍帝身为一国之君却信奸佞不信忠臣,使忠臣受冤而死。
她怨,她恨,就如父亲当日从容赴死那样,怨的是奸臣当道,恨的是国君不能明辨是非,不能任贤用能,有这样的君主亦是国之衰,民之苦。
她知当日赵祯已然尽力,帝王威压又岂是她一个公主能够抗衡的,能够保下自己和母亲的命已经不容易了,这份恩情她记得,又怎么会去怨恨。
“殿下,我对你从来没有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日之事,殿下也无能为力,我知,所以不恨。”
全家遭难,大厦倾,众人倒,如今再提起也是沉重异常,幼儿说完便低下头去,心头沉闷的难受,很想靠到岁岁怀里,哪怕什么都不说,就只安静听一听岁岁的心跳声也是好的,也能让她好受些,只是那人早早出了门,要晚间才能回来。
她轻叹一声,将难受压下去,打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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