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转过头瞥了陈见夏一眼。

        那是很复杂的眼神。妈妈的脸颊抽动,好像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怒火,让她勉强维持了仪态,没有像抓小三那时候一样在楼道里当众撒泼;这一眼瞟得很快,像一条蛇爬过脚背,倏忽不见,浓浓的嫌弃却仿若黏液般沾在身上,留下耻辱的痕迹。

        直到很多年后见夏仍然记得这一瞬间的眼神,像一遍遍重放的近景慢镜头,一帧一帧,避无可避,清晰到绝望。陈见夏听到心跳的声音,是噪声中的擂鼓,敲得她几乎站不住。

        为什么是现在呢?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下,他们就能赢了。

        为什么是现在。

        俞丹从办公桌前缓缓抬起眼,朝陈见夏温和地笑了笑:“哦,见夏,你过来。”

        桌上放着几张照片和两张成绩单。照片是隔着窗子拍的,画面上是上周六在必胜客陈见夏和李燃头碰头亲昵的瞬间,拍照的人生怕抓不到,连拍了好多张,每张之间几乎没什么区别。成绩单自不必说,和照片一起形成了证据链,因为早恋而在短短一个月间从全班第十二名迅速跌到二十五名,罪无可恕,铁证如山。

        坐在俞丹旁边的男老师半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陈见夏的长相。见夏蓦然想起一件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李燃和许会打赌,说他们班主任不喜欢戴近视镜,别人混进自班大合唱的队伍他都分辨不出来,也幸亏如此,他刚开学就给老师借火,并没被班主任记住。

        后来,见夏私下问他,你又不抽烟,为什么会随身揣着打火机?

        李燃摸摸空空的口袋,没摸到,于是在空气中给她模拟平日将打火机盖子用拇指推开又甩上的动作:“玩。许会他们抽,我第一次就是靠我爸的打火机融入他们的,有事没事借个火,后来就习惯带着了,拨弄着好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认识你以后就不带了,也不找他们玩了。”

        我又没拦着你。陈见夏噘着嘴,还是扛不住他求表扬的无辜神情,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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