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明还未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含义,一件温热的貂裘披风已然落在他的肩膀。

        男子手指修长匀称,打结的动作十分流畅,像是做惯了,只一眨眼的功夫,整齐对称的蝴蝶结已然完工。刹时间,沈既明十分不知好歹地被劈了个外焦里嫩。男子神色冷淡,并未觉得此举不妥,沈既明竟从那双无波的双眼中看出些理所应当的意思来。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万万不可于理不合一类语无伦次的话,一边企图将披风脱下还与男子。男子沉声道:既知风大,何不添置衣物,冻出风寒无人替你遭罪。

        半张脸都埋在貂毛里,沈既明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通天塔的,方才的一切像是经历了一场虚无缥缈的幻境,唯有厚实的貂裘提醒自己:所见即为真实。直到走回熟悉的梅树下才想起没来得及问那男子的姓名与仙位,连人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身上这披风可怎么还?

        年幼的仙童见沈既明回来,如往常一样埋在他怀里不肯起,他惯以这种方式换取沈既明的安慰,今日的沈既明却频频走神,脸色比木鸡还呆滞。仙童不禁追问发生何事,沈既明回神,将通天塔上的所见所闻讲与他听。不说不要紧,仙童听罢沈既明的描述,十分难得地产生了抵触的情绪。要知道,这孩子虽黏人了些,却很少有表现如此激动的时候。沈既明心思重重,并未在意仙童的异常,他靠着梅树坐下,将身上的披风盖在仙童身上,一个人独坐许久,直至天际再泛鱼肚白才将将入睡。

        翌日,惊喜与惊吓双双临门。喜的是梅树终于开花,沈既明睁眼便见一树繁杏的盛景,大喜过望,他还未来得及叫仙童一起来看,却看见不远处站了一人。

        此人并不陌生,正是昨日借他披风的男子。

        第5章

        人有三教九流,神仙也分三六九等。一般而言,上位的神仙不喜人间嘈杂,多半选择上重天居住。与其他人相比,洛清算是难得记挂凡尘的神仙,纵然如此,他亦不肯轻易去四重天以下,因他喜熏香,最受不住凡间的热气炊烟。譬如沈既明一般的下位神仙,便只能在下重天自寻住处了。

        如若勤加修炼,读经顿悟,下位的神仙亦有飞升的机会。旁的小仙皆陆陆续续地晋了仙位,早搬到上面去了,现如今住在这里的唯有沈既明一人,附带亲手栽种的梅花树与小仙童一枚。洛清常常叹他毫无进取之心,实属扶不上墙的阿斗。倒是他自己在此住得悠然自得,甚至很满意。下重天无人定期打扫清理,花草树木按照自己的喜好一通疯长,偶尔还会闯进几只偷果子吃的野鸟。与上面相比,此处少了几分庄重肃穆,多得是人间才有的烟火气。

        恰是这几分烟火气,显得男子的到来十分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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