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穆桢眉心深皱,轻声道:“你不要害怕,这事儿说来无稽,细思却有理。”她淡声道:“去岁谢钧愿意离开陈郡,来建业做点事情,原本是好事。太祖年间的旧事,引得谢氏自绝于朝廷,两三代下来,谢氏以世家之首、愿意在朕座下为臣,本是好事。”她两次感叹“谢氏出山原本是好事”,足见谢氏在士族、在天下的影响力,“人往俗世中来,自然有所图谋。有的人图一展宏图之志,有的人图高官厚禄。至于谢氏……朕原本也有几则猜想,一是谢氏不在朝中三十载,若是再不出来,再有十数年过后,谢氏在士族中的恩情便要绝了代,届时说什么士族之首,没有权力也是虚的——算着年岁,谢氏也该出来了。二来谢钧少有奇才,从前是族中长辈还在不好出来,待到长辈一去,他自己是耐不住的。凡在朝堂上做事的,皆有所图谋。”她似是自己感叹,又似是在教导穆明珠,又道:“你以后做事多了便懂了,有图谋的未必是坏的——人有所图谋,才好把控。”
穆明珠睫毛轻轻一动。
皇帝穆桢沉声道:“只是朕不曾想到,他们的图谋这样大。”
正如驾驶巨船的船长,会预料到海上的风浪,会预料到前方可能出现的礁石,却不可能预料船底吸附着山一样大的海兽、随时可能掀翻整座巨船。
“至于歧王周睿……”皇帝穆桢淡声道:“他自三个月前,便打着为朕贺寿的幌子入了建业。不过他一向乖觉,这样的事情年年都有,因他身份特殊,总是谨小慎微,倒是无人起疑。”
在外封王就国的皇子,若非逼不得已,是谁都不愿意入皇城的——历史上来看,通常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歧王周睿主动来建业,而且年年
来,因他是章怀太子一脉的后人,出身便惹皇帝疑忌,做事自然要谨慎,甚至是过分小心——众人也就都习惯了。
皇帝穆桢低声道:“谢钧、周睿……”她抬眸看向穆明珠,一瞬目光如利箭,“那听到焦道成遗言的部将呢?可还有旁人听到?”
穆明珠并不慌乱,道:“那部将就是原本打马球的月杖校尉,名唤林然。女臣在扬州城内实在无人可用,不得已祭出了这些人来。如今那林然已经跟着萧渊北上了,不曾随行回来。”她条理分明解释道:“女臣当时想着,他这么说,女臣也只能这么听。因为在场只他听到了,女臣也没有任何证据,便是叫他回了建业来,他也是拿不出半点证据。倒不如叫他带着众人北上,一是保护萧渊安全,二来也是好儿郎为国出力。况且他一个打马球的,也犯不着编出这么一段故事来——如果这不是事实,女臣纵然是编一万条焦道成的遗言,都不会出现谢钧与周睿这两个名字。”
皇帝穆桢淡声道:“那林然,原本是废太子府上的侍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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