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奴,若是整日幻想着公主对自己有意,也过分痴傻了些。她最最看不惯那些一直做着白日梦,却不会靠自己的双手,多做一点实事的人。她不想,也不该在意情爱,更不应沦落儿女情长中去。孔孟之道,为民,为社稷。她总想着,自己应该做一个周公伊尹,管仲萧何一样的宰相。对,如今她只是个奴仆,但她与任何一个宫奴都不同。婉儿是公主的侍读,才华被范先生赏识。如今外朝实掌大权的武皇后,也是女人。皇后那么美,那么优雅,要是做了宰相,她一定要辅佐皇后那样的人。读书,写诗,婉儿从来都聪明过人,她相信自己只要再努力些,凭这些天时地利,一定能做得到。凭什么只有男子可以做官?她哪一点比那些人差?那些整日只会骑马打猎的纨绔子弟做了高官,贺兰敏之这样的渣滓都封了国公。她不信,无论是学识还是人品,他们有哪一点比得上她。她自信,能比这些人做的好上千百倍。
公主今日来晚了些,日上三竿才带着一大帮宫女前呼后拥进了内文学馆。
一进门,宫女们三三两两呈上食盒,又上来两个人摆盘。那是个名贵琉璃碗,全体通透,不带一丝颜色。食盒里,是艳红欲滴的含桃[r2],比铜钱稍小一些,一粒一粒,如珍珠一般堆砌。
“御花园里这上好的含桃,往年都是赏给大臣的,今年百官都去了洛阳,没人吃,坏了岂不可惜。婉儿,这些是我亲自采的,都是绝佳的上品,你尝一尝好不好?”
“等今日功课做完吧。”婉儿并不像她想的那般开心,反而更冷了。
太平皱起了眉头,赌气似的开了一旁的奶蒸酥饸,自顾自拿了一颗蘸了吃起来。斜着眼瞟过去,她看见婉儿仍然手拿着书,低头读着,没有半分理她的样子。照她以前的脾气,早就生气离开了,可是——这是婉儿啊。太平挑了一颗最大最红的含桃,蘸上酥饸,凑到婉儿身旁,一只手送到她唇边。
奶香味扑面而来,酥饸沾到了她的上唇,婉儿下意识躲开了。她看着太平,觉得有些不自在,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太平咯咯笑了,又把含桃送过去。
“我……我不吃。”她别过头去。
“为什么不吃?”
婉儿抹掉上唇沾的奶酥,看一眼她:“关中颗粒无收,百姓忍饥挨饿,我是宫奴,每日饱腹便觉得庆幸,哪里敢吃这样名贵的东西。再者,想起那些饥寒交迫的平民,这等享受,我也于心不忍,实在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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