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森然沉默了一下,正想着该怎么说才妥帖一些,老杜却似乎完全不在意陈森然的答案,已经直接说了下去。
“我七岁学刀,十三岁提刀杀人,十八岁单人独刀战四十人于旷野,至三十岁于千军前横刀立马如若无人。我这双手……”老杜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举了起来,“破损的柴刀拿过,劣质的钢刀拿过,制式的军刀拿过,最上品的绝世宝刀我也拿过。”他的手随着他的话语在缓缓转动,仿佛是在默默展示着那许多年月里的无数刀留下的纵横刀气。
陈森然还是沉默,他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眼前这个老家伙虽然只是在那么平平淡淡地说着什么,可是那些话语里的肆意的刀气激得他差点往后退了一步。
“我用刀五十年,什么样的霸道杀意辉煌灿烂的刀我都见过,用过。”暗红色雾气已经越来越稀薄,老杜却还是没有出手的意思,“却始终觉得那些刀再好,也始终不能和我的灵魂合在一起,刀器不能通灵,与废物无异,于是我自己造了这把刀。”
这把刀,就是他双手举着的那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
“大陆上曾经有一个顶级的约德尔匠师布罗格朗,他花费十年的心血造出了一把刀,锋锐无匹,催金裂石,其刀身晶莹剔透,即使在最深彻的黑夜里也能够发出如同月色般的光,堪称绝世,当时爱刀的人给它取名,月下美人。”老杜的手搭上了那块铁片,“那把刀后来落在我手里,我用了一天就把它扔到了刀库里。”他的手指开始抚摸那一片铁片,从头到尾,他细细地摩挲每一个锈斑,感受着那些粗粝与冰凉,他的动作缓慢,眼神柔和,就如同是在抚摸着情人的肌肤。
“月下美人……”老杜的手摸到了刀片的最尾端,缓缓放开了手,手指微微曲了起来,“那样的刀,也敢称月、下、美、人?”最后四个字他是一字一字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个字比一个字重,一个字比一个字锋利。
最后一个人字出口,他曲着的手指轻轻弹在了那一把锈迹斑斑的铁片上。
随着那根手指上的劲力在那一块铁片上层层蔓延,那些积了不知多少年的铁锈如雨而下,一声轻响从那一片铁片上响起。
空灵的一如最好的七弦琴。
当琴声的最后一个尾音散去,铁锈落尽,整块铁片在那一刹那散发出了最纯澈的白光。
那白光压过了暗红色的光,压过了死灰色的雾,压过了暗红色的雾,纯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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