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科的和科长只要一见到我就鼻子里哼哼唧唧的,我到最后也没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她。还是清洁工王姐告诉了我和科长的底细:“和科长的爸爸是华西医院的教授,她老公就是她爸爸的学生,也是学医的,现在在做药生意,家大业大。”王姐进一步补充道:“和科长自己也是川大英文系毕业的,一家子的高人一等,了不得了不得。”我思量和科长的处世为人和衣着打扮,发现王姐总结得非常到位。和科长从头到脚就写着四个字:“高人一等!”我想王姐怎么这么会形容呢,要说聪明还得是我们劳动人民。
会计科的科长梅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人很精干,说话做事也很爽朗。梅和码科长的关系很好,她们俩常和资料室的主管芸一起吃午饭。到午饭时间,芸就从二楼下来做饭吃。她们做的饭都很简单,一盆丸子汤,或者是一份粉蒸排骨。饭做好后,三个姐妹就你让着我,我让着你,说说笑笑的吃起来。我不敢加入到她们的饭搭子里面,但我突发奇想,我可以和王姐一起吃饭嘛。王姐也是每天上班的时候带一块豆腐,一把青菜自己做饭吃的!我把我的主意告诉给码科长,码当场愣住了:“你和王姐吃饭?这个。”王姐一听急了:“我不和你吃,我谁都不搭伙,我就自己吃饭!”码对我一摊手:“你还是自己吃吧。”
梅有一次在交通车上突然很生气,她怒气冲冲的对自己会计科的科员,一个小美女发了脾气。但小美女到底做了什么,梅似乎又不愿意讲出来。整个现场的气氛很尴尬,我看见小美女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窗外,并不敢直视梅,而梅也不说话,望着车窗外生闷气。我开始异想天开,是不是小美女贪污了会计科的公款,梅才这么生气?所以梅是个嫉恶如仇,公道正派的好女人。可真相是不是这样呢?我不知道。到底梅是个圣女贞德呢,还是个海妖塞壬呢,我一直没有搞清楚。倒是有一次基建科的李工告诉我:“梅是山犄角里来的,所以是个真正的农民呢。”农民怎么了,农民就不能是个正派人吗?李工哈哈哈的笑,又不说话了。
我的几个大学同学知道我在植物园工作,就商量着到植物园里找我玩,顺便踏青。来的同学有明,月,景三个男生,我请他们在植物园的游客餐厅吃午饭,几个人还算满意。明说:“其实你不用专门来接我们,就两块钱的门票钱,给就给吧。”我知道明是喜欢挑我刺的,所以马上住口不接他的话。明又说:“我想转糖饼,就想要那条龙。”我说:“转龙那么好转吗,我就从来没有转到过。”最后我掏出五块钱,买了一条糖龙送给明。明得意的把糖龙插在茶园的竹椅子上,看着很有成都人的悠闲意蕴。
大学同学走后,我想这几个老朋友是好的,他们是我记忆中的一抹彩虹。川农的筠和川工的民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每天都在刷新我的三观。筠是个吃软怕硬的主,他在民面前就很老实,但遇到比他弱的人,比如常在我们园子里疯跑的一个不知道住哪里的女疯子,筠的态度就很不好。有一次筠大声呵斥女疯子:“哪里来的?!滚出去!”女疯子其实也不很疯,她扭捏的走过来并不搭理筠,而是指着我说:“你的衣服很贵吧?”我不忍心女疯子被筠欺负,于是招手让她快走。好在筠是那种动嘴不动手的人,女疯子最后安全的跑远了。几天后,我和书记在园子里再次遇见了女疯子。书记对女疯子说:“你怎么又来了,来了就来了吧,嗯。”到底女疯子的背后有什么故事,书记多半知道一二,但她始终没有向我讲过女疯子的来历。
如果说筠是个吃软怕硬的主,民可是要来武力的。民是那种一旦看透你软弱的底细,就要把你往死了欺负的人。就说水电班的陈师吧,我就亲眼看见他被民毫无原因的猛踢了一脚。陈师老实,竟然不敢还手,忸怩了一下自己走开了。王姐叹口气:“陈师也是大学生呢,不过是被大学开除了的。”我疑惑:“为什么被大学开除了呢?”王姐这次深沉了起来:“不说了不说了,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姐一甩头走开了,我看着陈师远去的背影,想其实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呢!
有一天早上我刚到植物园上班,我的嘉好学校老同学,也是我打乒乓球的搭子抿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抿说:“kevin,你知道会计证在哪里报考吗?”我一愣:“会计证?我们以前都是在学校报考,你该去哪里报考,我还真不清楚。”抿向我道了谢,匆匆挂断了电话。放下电话我才猛的发觉,我在园景科的门口大声武气的说了半天话。我仔细一看,码一脸尴尬的看着我,又忽然把头别了过去。就在前段时间,很久没有和我联系的抿忽然给我发来微信,抿说:“kevin。”我回他:“怎么了?”抿忽然沉默了,再也没有给我回复。我疑惑一向很爽直的抿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直到前天我看到外网上传言副军头何卫东已经落马,何卫东还一并招供出一百二十名军队高级干部。我恍然大悟,原来抿是向我通气呢。可抿是何卫东的什么人呢?
要说到我的身份,还有我身边这些同学,朋友的身份,那真是一个谜。我自己是懵懂的,但有人知道底细。就在一天下班的时候,我早早坐上交通车。我看见后面上车的佩,息都一脸的惊愕,特别是佩,她和我对视一下,想笑又不敢笑,那感觉难受死了。我猜到肯定是植物园里有人开始议论我了,而且这种背着我的议论让佩,息正巧听见了。要知道植物园里可不止一个王姐,背后说小话的大嘴巴多了去了。可他们到底在议论我什么?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真傻。我想起小时候,书婆婆来找奶奶。我和珍珍哈哈大笑,我们笑书婆婆戴的是假发。书婆婆看见我和珍珍笑得起劲,就一个劲儿的追问:“你们为什么笑?说!不说不行!”在书婆婆的威逼下,我们才说出实情。书婆婆对奶奶说:“哎呀,你孙子孙女笑我戴的是假发,可哪里是假发,是真的。”说完,书婆婆用手扯自己的头发:“你们看,是不是真头发?”我和珍珍几乎笑岔了气。现在我才领悟到书婆婆有多聪明,她一察觉有人背后议论她,就一定要搞清楚状况。而我呢,看着佩和息那一脸的惊愕,竟然不知道去调查一下,就这样让本来足以曝光我身世的机会白白溜走了!所以啊,姜还是老的辣,书婆婆又教了我一招。
我们经营科隔壁就是保卫科,保卫科的科长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我对这位科长本来抱有幻想。我想大男人嘛,应该会喜欢我这样的小男生的。哪知道,有一天我听见保卫科科长和他们科的人说:“他啊,你们看看他那眼睛就不正常。”我几乎快晕倒。我承认自己有的时候不敢和人对视,但犯得着背地里说我不好吗?从此以后,我对这种五大三粗的男人就有了疑心。我觉得男人的宽厚不在于表面上的粗犷,更多的是内心的广大。所以这位保卫科科长显然不是我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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