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之後,户外天光大亮,两人饥肠辘辘,遂退房前往附近一家人cHa0稀少的平价餐馆填饱肚子。配着加两包糖和一包NJiNg的冰拿铁,柯骏宸自发X地口述起他的背景人事,好像血糖上升,话匣子也跟着打开,尤其碰上关允慈这样领悟力强,又不率X打断发言的倾听者,更是激励了他加快心眼与唇舌之间的传导速率。
笼统的个人介绍铺陈结束,他续了第二杯咖啡,看着坐在对面的关允慈动也不动她那杯不再冒烟的伯爵茶和松饼,没意识到自己下了我的故事b任何食物都更能满足味蕾的定论,只故意调淡讲话的声调,以拖长而缓的尾音为饵,垂钓她的兴致。他采用倒叙法,开门见山承认自己以打零工维生的现况,从後反推至酿成这现况的起因。
一切源於他不幸福的童年,父母分别因伤害和诈骗入狱,自小他便是由唯一肯接纳他的远房亲戚带大,大人们对他不打不骂,却也不理不睬。中学阶段人缘普通,交了两个nV友,两次都是清清淡淡起头也马马虎虎作结,大半工夫都投资在课业上,靠着毅力与天资考上了前段学校的资工系,收到入学通知当天,世界以他为圆心向外拓展出鲜YAn亮丽的sE彩,天空如同明晃晃的蔚蓝大海,云浪翻滚其中,泼溅着含水光的润泽与澄澈。生平初次收受一巩固已久的T制的肯定,他昂首挺x踩上了山巅,高踞鸟瞰未来的鸿图大展於脚下一望无际的肥沃土壤,喜不自胜。
孰料,他当年所居之处确实是他个人的巅峰。自大学毕业起,他的人生便是偶而蜿蜒偶而平直地一路向下,滚雪球般煞也煞不住;读硕士时碰到违反学术1UN1I且处处阻挠的指导教授,毕不了业只得退学,依仗也挺亮眼的大学学历觅得一份程式设计师的工作。向下再向下。这职位外表亮丽,内里却是水深火热。每天无偿加班至十点是家常便饭,忙到连上厕所或喝水的喘息时间都屈指可数。工时长加上负荷重,难免无意犯点小错,但在这里,犯错是得承当不符b例、以金钱计算的巨大惩罚的,柯骏宸在做满半年以前就被扣了两次薪水,越做越心酸,深觉为了这种也不是不能弥补的小失误,得让好几天的工资转眼归零,可立下功劳时却从未获得实质加薪或甚至口头上的表扬。劳资这架天平永远是偏向後者,这与大学阶段他所预想的就业环境截然不同,他相信自己值得更多,心底升起了一GU导正此恶劣风气的正念。
挟着这GU气势,他向副总提出了解决劳资争议的要求,正待洋洋洒洒阐述员工工作气氛与福利如何影响整T效能,副总听了两句就打发他走,叫他从他的办公室滚蛋,也从这间公司滚蛋。
「你不爽做就带着你的东西走出这家公司的大门,不会有人拦你。」撂下这句,立刻又一百八十度转过身下的旋转椅,手里擎着话筒拨向还需拍些马P方能成交的阔气客户。柯骏宸又惊又气地回到座位上,余下半天的工作他g得七零八落,满脑子重播刚才遭到的羞辱对待,每次重播都各会有不同区块被局部打亮放大,画素调升,副总人中沾到的一根鼻毛、两手修剪得长短不一的指甲、案上手机萤幕熄灭前露出的看盘软T页面、背後置物柜上摆放的兰花和紫晶洞等等,这些事物挡在他乾涩的瞳孔和电脑萤幕上密密麻麻的程式码之间,像窝藏在下水道的老鼠以垃圾与W水为家。
他想,若探求至事情的根本,他要的从不能用年薪百万或晋升高位等粗浅词语去形容,他要的是能够以自身才略去换取他人基本尊重的人生,一GU他对这社会有所贡献,社会也不负他的笃定感。这样的企望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理想投S,这令他沮丧非常,满心热诚顷刻间无从施力。
隔天,他前去找另一位关系较为亲密的主管,寻求对方的建议。岂知这位主管听完,健步如飞立刻就去向副总通风报信,自信心早已膨胀多年的副总误认柯骏宸是在向自己求情,而非据理力争,判定对一个已举白旗的下位者继续穷追猛打不符君子之争的T现,遂收回要开除柯骏宸的决定,留下他并且时时刁难,仗着他只是敢怒敢言但不敢离职的资本主义T1aN狗,像是多了一颗人形压力球,有事没事给他捏一下、踹一脚的,不管是职场竞争还是婚姻不顺的压力都给他发泄没了。
柯骏宸就是自那时候起,成为JiNg神科门诊的常客。医生诊断他罹患躁郁症,按时吃了天晓得多久的药,好不容易到了某一天,他起床时没有对後面十几个钟头必须醒着的这个现实,感到有多大反弹。驾车去上班的途中,也没有猛想着自己被一辆闯红灯的车拦腰撞成地表流星碎片的画面。抵达公司後,搭乘满载的电梯上升至卖肝卖命兑换低自尊高血压的工作楼层时,更没有因双手发颤而得将手塞入口袋深处藏好。他好像快痊癒了,生活即将导入正轨,那些不曾拥有或曾拥有却不幸失去的东西,他有机会再次掌握——
警笛声划过耳际。几天前,就在他办公大楼的隔壁栋,一位经年累月承担庞大业务压力与职场霸凌的nV业务员,在公司附近的废弃停车场中,拿旧报纸盖住她的汽车车窗和挡风玻璃,坐进车内引废气轻生。她的家人因无法联络上她而报警,警方循线找到陈屍车内的nV子,救护车鸣笛的大小变化预告他们的到来以及祂的离去。
那个人有可能是我。这个想法成天在他脑里绞纺吊人颈项的粗麻绳。反扑的忧郁山洪挟带更多土石树g,意yu活埋曾企图骗过Si神的他。JiNg神崩溃、心神失常,他很快丢了饭碗,搬回家与假释出狱的父母同住。尔後陆陆续续做过几份算时薪的零工,即令做事能力优於常人,身心疾病也成了他被歧视、被列为拒绝往来户的最便利的贴标签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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