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年,关允靉受邀与某地方政府合力推广西部铁道旅游,展开为期五天四夜的跨县市之旅,第一晚入住傍海的五星级饭店,她无视拉开窗帘就能一览无遗的绝美海景,端坐床上写稿、剪片、修图,并腾出零碎时间为她经营的旅游部落格上传贴文。她从太yAn下山起一路工作到零时,胃肠饥饿地在肚子里敲锣打鼓,她想起自己上一餐还是早上啃的半颗N油餐包和一碗麦片,房间冰箱储存的食物也提不起她半点食慾,她只得拍拍酸痛的PGU,出门觅食去。
本以为都到这时段了,在不叫客房服务的前提下,她必须走到饭店外,找家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超商或自动贩卖机才能果腹。没料到的是,饭店一楼大厅旁就有一家营业到凌晨三点的酒吧,里面将近半数的位子都有人占据,酗酒酗甜点、酗八卦酗音乐、酗寂寞酗放空,酗在多人共处的孤独频率中创造自我。
她绕过这群夜行动物们,挑了张靠墙的单人座位坐下。前方座位上、背对着她的男人猛对着手机高谈阔论晶圆、积T电路等她无法理解的话题,间或以威士忌润嗓,整个人的气质与酒吧内部复古的装潢不怎麽搭调,而右手边抖着脚的男人则配戴一副方框眼镜,面朝笔电敲敲打打,桌上的琴酒看样子连碰都没碰过。
关允靉收回侦查眼波,百无聊赖地嚼起点来的咸味爆米花,反正她的来意本就是为了填饱肚子,现在把脑子净空也未尝不好,当机器偶尔也b当人容易。
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短暂响起,源头不详,稍稍冻住了几个人的动作,包括关允靉和她右方的男子。并非惊恐,仅仅是好奇。声音很快消散後,他们被惯X带回分心前最後的举动,黑暗却霍然间降临,切断除了笔电、手机等携带X产品外的每一束光线。浸泡在这片浓墨深潭里,众人此起彼落地倒cH0U口气,为忽又亮起的紧急照明灯迸出小小的欢呼。
只可惜庆幸之情来得太早。大家随即意识到,依紧急照明灯字面的涵义去解读,显然他们身处於紧急的状态之中,亟需外界救援。
「门被、门从外面被抵住了。」一个人在出入口旁呼叫。连离那儿直线距离最远的关允靉都能听见对方音频里的恐慌。又是一阵试图开门的金属碰撞声,有人提问是否有专门给工作人员通行用的走道,有人拿出手机报警,有人上网搜寻最新新闻动态,半忧愁半兴奋地确认着自身的现实是否即将成为外人笔墨引述口耳相传的惊险题材。
就在一名打扮时髦的贵妇绵绵不绝念诵起佛号,并被身旁的年轻男子呵斥一句「闭嘴」时,门外传来震耳yu聋的连环爆炸声,夹杂幼童机关枪般的哭喊,几个人尖叫起来,也有人下意识捏碎手里的酒杯。大家全都蹲下了,躲到桌子底下、缩进椅脚之间,或腹部朝下摊平在地,两手护住头部,瑟瑟发抖。
唯独关允靉和她右手边的男人。就是现在了,她在心底向自己说道。缓缓地,她身子往後靠向皮革椅背,仰头凝望漆黑的天花板。视线穿过天花板後撞上的,应该也还是黑沉沉的无底的夜空吧。
就好像等她一跨过这个时空的维度,迎面而来的也会是这样空无的黑。她会失去她的身T、她的感官、她的思想、她的自我。她会稀释进这片无限扩展开来的黑里面,完成一次轮回,可能就此散失,也可能被视为新生命的候补,遣返回原点。
黑暗的布幕被从中扯裂一道缝隙,一只雪白的手探进来将她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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