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困惑至极,他见我盯着那信看,倒也不甚在意,只让我封好后转交即可。我兀自不解他这信中的意思,见那上面有“佛言”,就想着,难不成他和人家妹子说自己想当和尚去庙里出家?我诧异地看向他,可见他一脸疲惫,便问不出口了。”

        沈先生笑了一声,道:“不知那程夫人写了什么,这陆景贤的却是借引《四十二章经》中的经文,要二人不要泥足深陷,摆明了是拒绝了。”

        李大仁叹了口气,道:“这怕也是不得已……又过了两个月,罗康成等一众官员都被圣上大刀阔斧的斩落,不过圣上念在他家好歹有功,只要了罗老贼一个人的脑袋,其余流放了事。”李大仁说到此处,眼神中露出一丝惆怅,感慨道:“那天下了初冬第一场雪,朝堂上也是冷风徐徐,谨之一身大红坐蟒,外面罩着一件青sE貂裘,右手缩在袖筒里,像尊佛像一样立在圣上身侧。也就是同一天,万岁爷宣布东厂和司礼监复开,陆景贤一人掌司礼监大印兼提督东厂,权势更胜永平帝时,成了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先生道:“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从太祖那时就立下的规矩,司礼监掌印和东厂提督不可由一人担任,以防权力过大,缺乏制约。”

        李大仁道:“这我也不懂,不过我当时觉得反正是陆景贤,他官越大才越好呢。”李大仁笑了笑,继续道:“下了朝,陆景贤让我和他一同去东厂一趟,那条路我们之前走过无数次,此番历经波折,重回正轨,让我一时感慨万千,有无数话想说,他却一路上都沉默不语,我和他说话,他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是盯着车窗,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马车停到衙门胡同口,我们下了车,推开衙门大门,发现院子里……内人早已等候多时,我见了大感意外,正想问她怎么来这个旧衙门找我,就见她视我于无物,奔着陆景贤就去了……”

        穆娇妍白了他一眼:“我能不急吗?芷兰也受到罗康成牵连,一起被流放了,不找他找谁?”她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甚是愤愤不平:“我当我说完他也会如我一般着急,谁知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无动于衷。我让他去想想办法,他只淡淡道:“此案归刑部和大理寺,东厂刚刚复开,与此案无关。”我听了这话瞬间便觉得全身冰冷,尽管怒火中烧,我却仍是极力忍着,咬着牙道:“你怕连累到你?”陆景贤道:“陆某刚才说得很清楚了,穆将军若是没有其他事了,就请回吧。”我哪里肯放过他,一把抓住他……受伤的那只手,他疼得脸sE瞬间就白了,我却不管了,道:“芷兰当初为了你,不惜盗取罗家的账簿,你现在见Si不救?你还是人不是?”

        “陆景贤只是忍着疼,仍是默不作声,后来幸亏李大哥把我拉开了,不然他免不了要受伤。”穆娇妍有些难为情的笑笑,又道:“陆景贤转身便要走,我见状,蹲下身去,抓起一把雪,攒成一团,朝着他扔了过去,正中他的肩头。哎,虽说幼稚了点,可那时我是真气坏了,那日兵部大牢的情形,我后来也听芷兰说了,还觉得二人情真意切,心中感动。可没成想他竟然如此……那天他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冷血。我见他轻轻抖落掉肩上的雪,之后便进了屋门,只有我还在兀自生气,对他大喊:“陆景贤,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她学着当日的语气,那神态仿佛再现一般,在座三人无不感到好笑,沈先生心中暗想:“跑到东厂大咧咧的让人家徇私,这李夫人也是关心则乱。”

        李大仁笑笑:“你那是也是忒着急了,我就信以谨之的为人,断不可能为了怕牵连自己而坐视不管。我告诉你吧,你走没多久他就急急忙忙进g0ng了。又过了两、三天,他卖了城东那处宅院,雇了几辆豪华大车,谁也没打招呼,自己一个人上路了,要不是我正巧因公事四处寻他,他连我也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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