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真的快要耐心告罄了。
朱朝阳心事重重,加之确实有小脾气作祟,坐在高启强身边也不主动搭话,手上有条不紊地温杯洗茶。他跟在高启强身边已经很久,这套活计相当熟练,什么茶种要用多少度的水,全部了然于胸。
“怎么不讲话?我可是特意来见你的,阳阳。”倒是高启强先开尊口,看出小孩儿似乎在赌气,他还觉得新鲜。目光落在朱朝阳下巴上不太显眼的小痣,冷不防伸手去摸,指尖揉挲那一小块皮肉,非要逗板着脸的年轻人破功。
朱朝阳屏了屏息,先把手中的水壶搁下,这才捏住那只捣乱的手,花半秒钟从情绪面具中挑出最和煦的一个戴上脸,扭头朝高启强笑起来:“刚才脑子里还想着工作的事呢……我有点分神了,高叔叔。”
那笑容的演技很精湛,若非才抓包年轻人在工作中走神的真正模样,高启强几乎要信了他的鬼话。他不点破,任凭对方自行消化那些难解的不甘和郁结,抽回手来端起茶杯,兀自说下去:“收收心,晚上我还打算带你去饭局呢,你在领导面前这么心不在焉可不行。”
朱朝阳一怔,继而讶异地扬起一边眉毛。不是没有陪高启强赴过酒局,却只有商业应酬,每每提及领导之类的字眼,他总要被支开。猜得出高启强不肯让他去见的都是政界大人物,精于揽权纳贿的领导们各个行事谨慎,推杯换盏之间暗度金针,轻易不愿见到生面孔——除非能确定,此人与他们利益一致且口风严密。
“虽然我是很高兴……”朱朝阳斟酌道:“但这样合适吗?我跟您去那么重要的场合,会不会太唐突了?”
“这有什么唐突的,你跟着我也有些日子了。”高启强笑了一声,勾勒兰叶的白瓷茶杯在手中轻轻晃动,盯着杯底茶叶飘忽,语气也轻描淡写:“早跟他们讲过,我收了个很能干的年轻人做义子。所以阳阳,等见了这些叔伯们,你可不能再走神掉链子。”
朱朝阳笑不出来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高叔叔想出的维稳手段。适当地给予他更多人脉与权限,带他抛头露面,让彼此间的利益彻底绑死,借此无声地承诺他们不会再轻易分开。
一箭双雕的绝妙计策,不愧是高叔叔能想出的主意。好个义子,真是再方便不过的头衔。他们一个是对年轻人溺爱纵容无度的的父辈,一个是对长者过度关心的孝顺小辈。反正肉体关系已经断绝,无论两人之间再发生什么出格的亲密,全部将被这重身份划定为欠缺边界感的亲情,容不得任何一丝暧昧夹杂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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