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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云仲混迹大元数月功夫,从来都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不同,温瑜劳碌,使得心力愈发不济事。

        说破天去,背剑跃上乱石山力压猿奴的云仲,固然比在天西城外折断结庐剑的温瑜,场面瞧着更能引得气血翻涌,已是悄然在王庭军中传开,无需见过,只需挑选一位口齿利索的兵卒,仅从话里就能让旁人生出些敬仰叹服,将一场大战胜败揽到肩头,只需略微想想,就觉豪迈气随浮云渐起,哪怕编绘成册放到说书人那,都是相当卖座。然而背剑的剑客,沙场取功,顶多不过是王庭与胥孟府战事里的一瞬,同已然身为统兵总帅的温瑜相比,仍要差上一线。

        倒要归功于岑士骧安排得当,知晓自身体魄心力积弊难消,当下正是能从这战事里暂且脱身,好生休养身子,可临行时依然将温瑜云仲几人唤来,由浅至深,交代得极其仔细,近乎没半点遗漏,这才敢略微放下心头重担,随颠簸车帐回返姑州。五峰山大胜,难得叫平日都是面色肃然,不苟言笑的岑士骧扬眉吐气一回,毕竟开春前战局,皆是教那病书生牢牢握到手中,纵然岑士骧深知此人家底胜过自个儿,并非要归结到用兵手段差距上,但王庭屡屡受挫,难求一胜,依然是憋闷得紧,此番近乎是孤注一掷,终究是压过胥孟府势头,同云仲温瑜等几人交谈时节,面皮固然惨白,笑意却是如何也忍不得。

        若是五峰山大胜与接连收复数州,在岑士骧看来是解去燃眉之急,从起初险些遭胥孟府雷霆之势赶下棋案,虽连番遭劫,眼下倒是能堪堪稳住身形,同胥孟府平分秋色,但依然有大小隐患,诸如收到眼线死棋传来线报,黄覆巢抱病领过统兵大任,或是收复而来的数州家底羸弱,尚不能自顾,要如何施策整顿民心使这疮痍满身的几州缓和过些许生机,其难易分毫不逊于再赢下几场五峰山胜战。

        才不过沉思片刻,温瑜就伸手摁住额头两侧,颇觉疲累,然而依旧缓和不得,无意中瞥见桌案处静卧的帅印,无奈摇头。

        “岑帅倒是好算计好福气,解去后顾之忧,就能将家小自流州接引回王庭,既能得团圆,亦可暂且歇息一阵,反倒是将统兵大任交到旁人手上,还有这渌州州牧,行事倒是方便,身兼两任,心力损耗要翻两三翻,况且在风口浪尖,一向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时心乱如麻,只得去到帐外走动,却是不巧才走出中军帐,迎面遇上才由不远处壁垒归来的贺知州,后者亦是神情沮丧,满身尘土狼狈得紧,才要从马腹处取来酒水浅饮两口解渴,抬头望见温瑜挑眉,当即就缩回手去,讪讪朝后者干笑两声。王庭军中禁饮酒,乃是许久前定下的规矩,唯有取大胜过后稳固跟脚,方可畅快豪饮,前阵夺下渌州壁垒过后,温瑜亦不曾食言,令三军上下豪饮饱食足有三日,而后才命军中收心,有条不紊沿渌州壁垒整军练兵,兼顾修筑壁垒城头,人人不得违军令擅饮,违令鞭数十,剥除三分军勋。

        但温瑜不浅不深斜睨一眼贺知州,并未有多余话讲,而是缓缓步朝营盘之外而去,贺知州自觉理亏,只敢瑟缩身形亦步亦趋跟随上前,心头则是恶寒不已,生怕这位对旁人狠,对自个儿同样狠辣的主秋后算账,既是伸头缩首皆是一刀,就今日挨罚,起码还能算是短痛。

        中军帅帐几经挪位,挑选处距渌州壁垒最近不过五里的平坦地势,最终结营,从中军帐外,可观渌州壁垒关隘纷繁错杂,依山势而建,雄浑巍峨,古往今来是易守难攻所在,一夫当关而万夫莫开,常有以十当百先例,不论史书卷帙还是兵家典籍当中,渌州东这处依山势而建的连绵无穷隘口壁垒,常收撰者称赞。有豪杰起事盘踞此地,凭依地势天险兴盛昌隆,逐鹿大元,而亦是有未得天时天命者,身死壁垒之下,多年图谋经营毁于一旦,更替其凭空添数笔壮怀悲古。

        起伏山势常生浓雾,是因壁垒以东冷清,而壁垒以西先暖,虽仅相隔此道起伏山峦,西地单衣,东地厚裘,说法倒是夸口,但算不得信口胡言。直到如今都有许多兵卒心头仍存疑惑,当初王庭倘若死守此处,没准此消彼长之下,就能使得胥孟府兵马难以为继,敌军攻垒损伤必是极重,非到山穷水尽地步,这道天孕地养,且经年不毁数经修缮渌州壁垒,哪怕是寻常人想来,都不应当自行舍去,可赫罕偏偏是行了这步毫无道理的险棋,直到如今也无几人能说通。

        许是因久不曾出帐,温瑜步子倒是轻快,才过盏茶片刻,就已是走到处木望台内,登高远眺,能见壁垒城头处,许多兵卒皆已卸甲,赤膊拽动绳索,将滚木火油从城关底吃力挪到城头,更有数十一簇的身形高壮汉子,将修葺壁垒隘口的条石巨木拉到壁垒处,一日间近乎昼夜轮替,忙碌不停。

        “从前有故人问我,言说何谓置死地而后生,不知其解,仿佛是晓得珍馐可口,要问及这珍馐是何物所制,一时难以想得透彻。”

        贺知州知晓温瑜前来此地,必有话要说,征战一时不歇,偷闲就是甚难,在大元战事中这位女子心力耗费,并不比旁人少上半点,于是也不开口,使两手撑起望台栏杆,默默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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