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中,少年与老者皆是时常前去城外那处偏僻地界茅庐外头,除却那位庞清风不曾还家留于酒馆当中守夜的时节,几乎是每日都要立身山坡上观瞧,免于出太大差错,被奇策府中人或是狰衣使寻到空隙,上门袭杀。虽说不解少年为何偏要护着这位如何瞧来都算愚钝的年轻人,可经前几日绘图成真一事,凌滕器觉得甚是神妙,原本自诩是天下四处偷拳,见多识广,修行之人手头堪称古怪诡奇的手段能耐,见识过无数,却从未有这般化虚为实,近乎称得上自成一界的高绝手笔,故而也索性不加阻拦,而是时常趁闲暇时同少年同去,观瞧庞清风作画。
但毕竟是习武成痴的性情,与其说是好奇这庞家当初如何覆灭,倒不如说是凌滕器狐疑,那枚瞧来平平无奇的毛笔,出自何人之手,那般神通本就是逾越四境的骇人本领,何况是藏蕴神通于细微笔端,更是惹得老者时常念叨,频频追问云仲那借笔之人的来头。
云仲倒着实不曾料到,那位常年在南公山下学堂中教书的酒鬼先生,略微出手便能引得这位曾经立身四境以顶的老者如此惊异。回头细想,也曾听过柳倾同自个儿讲过,当初山涛戎携五绝中两人前来南公山闯山的时节,颜贾清也曾出手,虽说声势全然比不得老樵夫,但亦是全身而退,且多半是不曾递出全力,那尾黄龙倘若当真是行事无拘束,能耐又要大到何等地步,即便是柳倾已是踏入四境,也难以说清。
凌滕器所问,无非是想由少年口中寻出些关乎颜贾清的底细,但见少年为难,且着实不晓得过多,只知这位极喜饮酒的文人自言,乃是由雁唐州而来的钓鱼郎,客居南公山下,似乎始终躲着天下修行仙家的弟子。
依凌滕器早年时经历,近乎将整座天下都转悠过一周,从没听人说起过雁唐州这处地名,足足思索过两三日,到底是不曾想个分明,也只得作罢,同少年再三嘱咐,言说下回那颜先生倘若再来京城,定要同自个儿打个招呼,千万甭放跑这位忒古怪的修行人。
云仲不置可否,原本欲要开口说些甚,话到嘴边,却是又费力咽下。
几日前收到那一封温瑜来信,少年苦思冥想半宿,总也不知该如何落笔回信,直到天色将明时,才提起笔端松墨已然干结的毛笔来,重新添温水浸过笔尖,提笔匆匆写就封书信,一张宣纸当中足有洋洋洒洒千百字,栓到青雀足上,满怀心事放归半空。
温瑜信中提及,执意要将钓鱼郎神通赠与云仲,乃至自个儿都是提前许久日子,同颜贾清长谈过一阵,任凭后者劝解数次,最终只得是亲自前来京城中走上一趟,虽不曾提及此事,却也是留与云仲一桩麻烦事,那便是护住庞清风性命,顺带查清当初庞家旧事,除此之外再无赘余话语。
打定主意不接下钓鱼郎一业,可终究是相识日久,且当初相助南公山退敌,人情颇大,颜贾清所托之事,云仲自是要处处留心,再者庞清风性情与自身相投,对谈时节亦是觉得这位灵根不通的年轻人,相当对脾气,便愈发事事留心。
但如此一来除却练剑与调理经络,加之帮中近来琐碎小事频生,极易耽搁练拳,凌滕器便是多有不满,不止一回骂起,说是耽搁了练拳前几月时筑基时辰,再想将根基打得牢固,难过登天,倒不如拆迁几十位帮中身手极好的汉子,备起响箭快马,隐匿于那处荒凉村落周遭,也大抵可护住庞清风性命无虞。
但如此举动,却是令云仲颇觉不妥,一来此事牵连过多,庞家遗脉与奇策府,连同背后朝堂之中的显官大员,倘若牵连上泊鱼帮,恐怕便是极难抽身;再者凭奇策府的明暗手段,想要借泊鱼帮中身手不凡的帮众阻挠,无异于徒搭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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