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台古刹之中扫雪声,近几日来就未歇过,蹲坐在寺院山门外的平尘瞧着天边雪花同朗朗日光一并飘摇而下,当真是愁容满面,面孔当中尽是悲郁,将手头竹帚漫无目的摆过两摆,长长叹过一口气来。
“小师父瞧来似是不喜冬雪,大抵是出于不及清扫,故连连叹气,”平尘回头,却是瞧见那位由打不求寺而来,着一身月白僧衣的年轻僧人迈步出寺,也不顾山道中尘灰遍地,撩动僧衣下摆,缓缓坐到一旁,温和出言,“世上难随心事,且不提十之八九,但总归是多半心思,到末了大多不可如愿,盼雪停时,后者却是纷纷扬扬,并无丁点欲停意味。”
平尘瞧了瞧眼前人,却是不知为何摇头笑将起来,一张白净面皮,笑意十足分明,瞧着倒并无佛门中人慈悲,极像是寻常人家孩童,方才见过爆竹炸开红白雪尘,乐呵得紧。
“小师父为何发笑?”年轻僧人不解,挑眉看来。
小沙弥轻咳两声,收起笑意,不过嘴角仍是微翘,略微行礼答道,“并非是有调笑师兄的意思,而是许多年来少有听人讲这等事的时候,寺中诸位师兄,大都讲说佛法佛理,除却论道时节,多半也不言此等事,更不会借冬雪讲上一番道理,就连咱们住持方丈,都是少有开口,师兄到底是名寺中人,随口便能将二者串为一处,着实叫人艳羡。”
年轻僧人不禁笑起,不过仍是狐疑,“我见不空住持,分明是佛法高深,恐怕是不求寺中的高僧来此,也未必能与住持论道说法,怎会不愿传下此等见微知著的言语。”
自那日拜山过后,虽是吃过通教训,不过那位犹如金刚怒目的老僧收拳过后,倒未曾再同僧人比斗过招,而是将后者引入自个儿住处当中,接连论道数日。原本这位不求寺堂主本就通贯佛法,且虽说经不空禅师提点,以佛钟讲法,但毕竟是年岁较轻,总是心气有所不平,索性一口应答下来,但到头来也不曾讨着丁点便宜。
小沙弥平尘左右瞧了瞧,似是有些心虚,眼见得山门周遭除却未清残雪之外,并无一人,才凑到那僧人耳畔,低声言道,“不瞒师兄,咱钟台寺方丈师父,向来不讲理,除却非讲不可之外,大多是凭拳头训教,想听道理倒也可听,需先吃过一趟老拳,才可言他。”
一身月白僧衣的僧人神情古怪,皱眉想过良久才回话道,“可住持方丈,确是同我讲过不少道理,高深晦涩,纵使是身在不求寺中高僧林立的地界,我亦是不曾听过这般深如渊海的说法,故而一时竟是乐不思归,停驻在此许久。”
平尘则是略微有些悲悯之色,老气横秋啧啧两声,“师兄那日拜山时节所挨的老拳,莫不是都一并忘却了,真要是令方丈师父切磋得顺手,恐怕师兄要吃过许多顿揍,莫不如听晚辈一言,再莫要同方丈交手,可保免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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