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云仲回过神来,却觉得天色已然沉下,斜星挂月,红笼高挂,就连远处长街深巷之中的人家,都是纷纷点起灯火;市集虽说还未散去,不过街上行人已然不似早些时候那般熙熙攘攘,唯余不少仍旧觉得今儿个生意不尽人意的商贾,从随行车厢取出厚实长衫披将在身,瞧着城中万家灯火,不知心中所想。
有事秋夜比之冬雪寒夜,来得更为凉意十足,一来是因身上衣衫止不住瑟瑟秋风,二来大抵便是因万家灯火暖了眼帘,相较之下通体更为冰寒。
柳倾同那两位汉子倒是依旧坐得住,大抵是因境界高妙的缘由,即便身上显得单薄,可依旧盘膝坐定,丝毫未有其余动作。
“小师弟,这长街当中的造化,还得要谢过这两位。”早在云仲醒转之际,柳倾便已然心中有感,故而还未曾等少年稍有动静,便带着笑意道,缓缓睁开双眸。
云仲闻言,便朝自个丹田之中瞧去:虽说内气依旧是积攒不多,可不觉间经脉已是叫秋湖重塑许多。一眼瞧去,经脉要穴如大川奔流之处比之先前,更是多出了数筹,令少年很是有些欢喜。毕竟每逢秋湖改换经脉之时,必得有好一阵剧痛,即便是以漠城那位老城主相赠的枣色丹药相抵,苦楚亦是难免,如今却是不必消受那般苦痛便可改换如此多的细微经脉,怎能不喜?
于是少年扭扭周身有些微僵的筋骨,朝盘坐蒲团之上那两位矮汉一一行礼。
摩鸠倒是并未受这一礼,瞧瞧侧身笑道,“兄台说笑了,说来那刀芒还是我先行出手相逼,哪能想到这位小兄弟能借刀芒养剑意,虽说我二人常以造化赠人,可这造化却是凭自个儿得来的,当然不能谢我二人。”
大兄开口,摩枳亦是紧随其后道,“小兄弟体内这柄剑道神意,似是经了高人之手温养,如今虽已收归己用,可仍需小心些:毕竟这剑道神意就如无主剑气一般,只顾洗髓伐经,过于霸道猛烈,若是伤及自身体魄,反倒有些得不偿失。如今的上佳之策,还是找寻到这道神意的本体,使之合二为一,温养出灵最为合宜。”
“多谢二位指点。”虽说是大梦初醒,云仲却也晓得礼数不可失却,虽说不晓得这两人所为何事而来,不过既然师兄愿同这两人对坐,想来并无什么出格行径,当下便又是抱拳谢过。
柳倾从蒲团之上起身,踱步至云仲身侧,将一枚通体莹莹的圆箍递给云仲,轻声笑道,“小师弟久处上齐偏僻镇子,想来幼时也未曾玩过投壶这等稀奇活计,如今倒托了两位兄台的福,亦可尝试一二,姑且算是在这秋集当中过回手瘾。”
云仲接过那枚圆箍,皱眉不已,全然不晓得自家师兄意欲何为,故而抬头冲柳倾好一番挤眉弄眼。
柳倾无奈,只得又同云仲好生讲了一番投壶的规矩,这才令少年明了一二。
投壶一说本起于数朝之前,乃是大员邀请同僚,宾客前来主人家中赴宴的一门风雅之举,意为众人皆取箭羽,相隔数步之遥投入壶口当中,中者可免酒水一巡,不中者需得罚酒一杯,多用以酒席之间。
久而久之,投壶这等酒席之趣亦是传至百姓家中,可苦于并无箭羽,只得以铜箍替代,取各色物件置于场中,以投中物件点数论断输赢。
云仲所处的镇子,多数百姓尚为温饱所困,宴请同乡更是稀罕至极,哪有这等新鲜把戏,故而云仲至今才晓得这投壶掷箍的讲究,一时间有些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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