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砚墨,原本稀疏的雨点骤然加剧,豆大的雨珠挟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泉玉宫连绵起伏的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天河决堤。

        檐角那些古老铜铃被疾风骤雨撼动,应和着发出急促而凌乱的摇晃声,在这狂乱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惊心。

        万千雨珠在殿宇屋瓦上迸碎飞溅的嘈杂声里,睡梦中的许梵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暴烈的噪音惊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是吞噬一切的雨幕,震耳欲聋的雨声将残存的睡意驱散得无影无踪。

        江之远从背后紧密地搂着他,温暖的胸膛熨帖着他因惊醒而微微绷直的脊线,熟悉的、带着淡淡青草药香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包裹。

        贵公子微阖着眼,长睫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许梵敏感的耳畔,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倦意,低沉而沙哑,却穿透雨幕声:「雨下得好凶,吵醒你了?」

        许梵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望向廊外翻涌不息、如同实质般的雨雾,耳中充斥着雨打芭蕉叶的沉闷声响。他的思绪,就像被这场骤雨彻底打乱的湖面,涟漪层层,混乱不堪,理不出个头绪。

        「听这暴雨倾盆的声势,倒像是琵琶名曲,声声急促,意在留人。」江之远的唇若有似无地滑过爱人发顶的旋涡,声音里含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计谋得逞后的淡淡笑意,语气却放得格外轻柔:「看来,连老天爷都不忍你离开我。今日······就别走了吧?」他的尾音刻意拖长,裹着几分示弱的喑哑,如同梅雨季那无孔不入、悄然渗入古老青砖缝里的潮湿水汽,带着一种缠绵的意味。

        许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犹豫了片刻,内心挣扎,最终还是坚定地拒绝了:「不行,猎鹰早就订好机票······我不能再临时变卦,又一次让他白等。」

        江之远没有再出言挽留,沉默着将环在许梵腰间的臂弯收得更紧了些。这动作,既像是在无言地表达着依赖与不舍,又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竭力挽留这暴风雨中短暂相拥的、偷来的温暖。

        廊檐下垂挂的花枝在狂风中剧烈摇摆,不断叩击着精美的琉璃窗格,雨滴密集地打在窗棂上,发出清脆而凌乱的响声,仿佛天地间正在上演一出盛大而悲壮的离别交响曲。

        空气中那略带凉意的湿气不断从窗缝渗入,与两人紧密相贴、彼此交融的体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冰火两重天。

        许梵靠在江之远温暖而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听着窗外喧嚣的雨声,身心俱疲之下,不知不觉又沉入了一种不安稳的浅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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