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舒知道自己的儿子早慧,每天从幼儿园放学时即便羡慕也只是盯着那些小朋友两手分别牵着爸爸妈妈的背影发呆,从来不多问他关于另一位家长的问题。

        但是现在小孩委屈得狠了,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逐渐蒙上一层水汽,举起刚刚试图自己打开蛋糕盒子时被锋利的塑料边缘划伤的手指,带着哭腔质问自己的父亲:“我妈妈呢!爸爸不在都没人帮我了!”

        当时也不过二十四岁的施明舒听到小孩子又委屈又愤怒的责怪,一颗心里的酸苦都要溢出来,连忙上前给儿子手指上那块小小的伤处吹气,一边说着不痛不痛一边变魔术似的从斜挎包里翻出一片创可贴,妥帖地贴好。

        这个一直在儿子面前表现得坚不可摧的年轻父亲少见的沉默了,只是轻柔地揉捏那只小手,一手使力打开划伤施泽的那盒蛋糕的盒盖,递到孩子面前。

        小手的主人可能也觉得刚才的问话有点过分了,他也知道的,有些爸爸妈妈会离婚,不再住在一起,小孩会被分给其中一个大人,然后就再也见不到另一个了,自己应该也是这样的吧?妈妈走了爸爸也很伤心的,不能再用这个来伤害爸爸。

        于是施泽吸了吸鼻子,准备向自己父亲认个错,再撒个娇让他哄自己吃一颗泡芙就把这件事翻篇了,爸爸脾气很好的,只要稍微哄一哄就能和好。然而小嘴巴刚要张开,就听到施明舒有些沙哑的声音,他说:“宝宝,你……妈妈,她去世了。”

        施泽像被雷劈了一样木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艰难地接收着信息,原来他想错了,妈妈不是走了,而是死了啊。

        其实施泽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妈妈并不太感兴趣,曾经的几次好奇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看到其他小朋友都有只有自己没有而产生的小小攀比心理,或是在自己遇到困难时的一丝埋怨:哼,我是你的孩子,你把我生下来,怎么能不照顾我!

        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再看看爸爸晦涩的表情,施泽顿时觉得自己又惹爸爸伤心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坐在身侧沉默的父亲的脖颈,扑进父亲怀里,脑袋埋在颈窝不肯出来,用闷闷的声音笨拙地哄人:“爸爸别难过了,咱们两个人也能很好的。”

        施明舒的脾气一直很好,脸上总是带着微微的一点笑,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年轻,仿佛岁月都对他偏爱两分,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施泽几乎没和他吵过架,偶尔使性子发脾气也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胡闹,父亲每次都会默默等他冷静下来再耐心地哄他,让他不要生气,给他讲道理,给他剥开颗酸酸甜甜的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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